漠国的送嫁队伍如期而至。
整支队伍包括三百辆大车, 两千余护卫婢仆,五百名奴隶,以及专为婚礼狩猎的彩稚二对, 梅花鹿五头。
漠国小归小,依靠国内产盐, 国君到氏族都富得流油。国人和庶人的生活也算是不错。虽和诸侯国的人一样很难顿顿吃饱, 至少能到盐场找活干, 让家人有粟下锅。
家中不差钱,漠侯出手大, 给两个妹妹都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不提金、布和粮食,单是盐,每人就有足足车。
这样做既体现了对联姻的诚意,也有为出嫁女公子撑腰的意思。漠国地小人少不假,但咱家有盐, 有盐就有钱。高嫁也有娘家人,不是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漠侯一改平日作风, 突间如此高调, 让一些人很不适应。红的自不少。但在北安国和东梁国的皮子底下, 终究没人敢造次, 更不敢真的动手。顶多说两句风凉话, 连嘲带讽。
漠侯表示无所谓。
能随时随地嘤嘤嘤的国君岂会在乎几句讽刺。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见。关键是要让自己的妹妹过好, 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样的做法让北安侯和东梁侯高看一, 都乐于让漠侯借势, 一回姻亲的情分。
夏季赵地多雨,常常雷雨不断。
送嫁队伍提前做好准备,用草席和蒙布包裹盐车,不留半丝缝隙, 避免车上的盐出现损失。的车辆也是如此,布、绢和粮食都怕雨淋。
过了赵地,距北都城还有数日路程,为免出现差错,队伍上下都分小心。
公子颢接到北安侯书信,早在境内布下兵防,无论狄戎部落还是匪盗,胆敢『露』面,定让有来无回。
身为赵地主人,漠国送嫁队伍经过,必要见上一面以礼仪。
双在一座名为和的小城会面,婚使上前见礼,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赵颢命人收下,同时送出回礼。
过程并不繁琐,但一举一动都要注意,包括赵颢和婚使身上的服饰都有讲究,不能有半点差错。
漠侯女坐在车上,将车门稍稍推开一些,望向前的赵颢。随嫁的漠国氏族女也凑过来,透过缝隙看向车外,小议论着,脸颊泛起晕红。
会面结束后,赵颢启程返回驻地,漠国的送嫁队伍则要停留两日,休整之后再继续启程。
送嫁的队伍人员众多,加上几百辆大车,小城内根本住不下。好在有赵颢留下的护卫,队伍可以放心在城外扎营,无需担心夜间被袭扰。
婚车被迎入城内,女公子同三个陪媵借住县大夫家中。
房间有些小,窗户和门略显低矮,光线昏暗,不够通风,却远胜过睡在车上。
婢女仔细清扫过室内,铺上草席兽皮,再盖上柔软的布,才服侍女公子休息。
连日赶路,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好不容易能够歇息,少女们却难以入睡,既有对未知的期许,也有几分恐惧。
三个氏族女聚在一处小说话,不时还会传出笑。
漠侯妹心生好奇,开口道:“你们在说什么?”
三女转过头,脸上都泛起粉红,双眸却是晶亮,互相推了推,才由一人道:“回女公子,我们在说公子颢。”
“公子颢?”
“公子颢长得真好。”
虽自幼受到严格教育,终归是几岁的小姑娘,不可能时时刻刻隐藏情绪,偶尔放松下来,也会『露』出活泼的一面。
“各国传言公子颢勇猛善战,少年时就封戍边,遇大小战事无算,未有败绩。原以为会是雄赳赳的丈夫,熊虎一般,未料想竟是这般好看。”
少女们开话匣子,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称赞赵颢。
“听闻公子颢未成婚,可惜……”一名氏族女小说道。话没说完,室内几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不该可惜,该是庆幸。”见几人脸上神情,漠侯妹心中一凛,当即断她们的绮念。
三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解。
“女公子为何这般说?”
漠侯妹叹息一,『色』道:“你们只看公子颢长得好,可看到手握实权?名为北安国公子,权势地位堪比一诸侯。”
听出话中深意,氏族女不再出,陆续陷入沉思,
“我国富裕却无强军,在大国面前终究势弱。我空有尊贵身份,仍及不上大国氏族女。你们陪我至此,我才实言以告,公子颢再好,不是我能嫁,也不是你们该想。”
这番话说得相当直白,不留半分余地。
在联姻之初,漠侯妹也曾在心中想过,若自己的夫君是公子颢该有多好。而,人带回北安国的盟约和婚书,上面的人却是公子瑫。
比起妹妹的失落,漠侯明显松了一口气,甚至有几分喜悦。
私下里,亲口告知自己的妹妹,如果婚书上不是公子瑫而是公子颢,担心妹妹活不过一年。即使如此,嫁过去后也要万分小心,不能有半点粗心大意。
“小如漠国尚有争权夺利,君上几位夫人之间如何,你们都应晓得。”
想起漠侯的番话,女公子语气微沉,即是提醒陪媵,也是告诫自己。
“我们出嫁是为联姻,是为保住国家。不该想的别去想,不该说的部咽回肚子里。这些话我今天同你们说,也只说这一次,都要牢牢记下!”
氏族女迅速坐身体,齐应诺。
“你们要明白,公子瑫为北安侯嫡子,后宅必有北安国氏族女。你们要想安稳,要想活着,要想生儿育女,必须齐心。”
同样的话,氏族女在出嫁前就曾听过。突又被提起,还是由女公子亲口道出,又是一番不同的滋味。
此时此刻,她们才彻彻底底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父母远嫁国。如无意外,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回到出生的家中,不可能再见亲人一面。
酸楚、苦涩、惊慌一并涌上。
积攒许久的情绪猛爆,少女们都红了眶,连同女公子在内,互相依偎着哭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