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个金秋九月,飒爽的秋风之中,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早先司宪官员向皇帝弹劾洮州刺史高劢,称其遇贼不战、亡失户口且收受羌族馈遗,致使高劢被勒令免官归家。
这日,高瑾瑶淡扫蛾眉,早早就候在府门外等待父亲,许久后见到一辆马车远远驰来,她赶紧迎了上去。
高劢一路奔波劳累,气色很是不佳,躬身下车后,一直捂着嘴咳嗽不止。
高瑾瑶只觉得一年未见,父亲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瘦弱,头发也白了不少,关切地搀扶住他,忧心忡忡道:“阿爷,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太过操劳了?”
高劢缓缓摆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有大碍,你不必担心!”说着,便往府内走去。
高瑾瑶始终寸步不离地搀着父亲,进入内院后,小心翼翼地询问道:“我记得前几个月阿爷还在信中说,洮州在你的治理之下,豪猾屏迹,路不拾遗,当地百姓和四周羌夷都心悦诚服、相率归附,怎么会突然获罪了啊?”
高劢听罢,无奈地叹了口气,紧蹙着眉头道:“上个月吐谷浑的贼寇犯境掠夺财物,我因为生病未能迎敌,就被司宪弹劾了……”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长吁短叹了几声,转而忽然换了一副神情,郑重地看向爱女:“瑾瑶啊,就是因为我们家在朝中无人,所以出点小事为父都要遭殃!如果你能有一个好依靠,那……”
高瑾瑶明白父亲的心意,但实在是越听越尴尬,未等其说完,便窘迫地打断道:“阿爷,晋王确实对我没有意思,而且他已经离京很久了……”
这话顶得高劢放慢了脚步,他略微沉吟了一瞬,而后和蔼地安慰道:“晋王不成也没有关系,我再为你寻觅其他良配,我的女儿定能嫁给王侯贵胄!”
高瑾瑶的心思早不在此,她咬着嘴唇犹豫一番后,为难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阿爷,你还是别折腾了,这种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这时,高劢刚刚一只脚踏入寝室,听到这话,他当即甩开女儿的手,满面不悦地道:“这叫什么话!我以前教导你的,你都忘了?”
高瑾瑶见父亲动气,刻意回避他锐利的目光,岔开话题道:“阿爷,你刚回来,好好休息一下吧,其他事我们以后再说,我现在去厨房让他们多准备几道菜。”语毕,她完全没有给对方接话的机会,匆匆行了一礼,便迅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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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劢回来这几天,一直觉得女儿和以前不一样了,每次和她谈到婚嫁之事,她都会顾左右而言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下,高劢讯问了高瑾瑶的贴身侍婢翠儿,最终得知了女儿和长孙晟的往来情况。
这天,恰逢九月初九重阳日,高劢在自家后院的凉亭里准备了一桌佳肴,以给长孙晟践行为由,邀其来府上做客。长孙晟与高劢虽没有深交,但二人之前相处也算和睦,再加上与高瑾瑶之间隐隐约约的情谊,便没有拒绝,如期而至。
然而,高瑾瑶对这一切却是毫不知情,她只当和往年一样,陪父亲过重阳,没想到竟在后院见到了长孙晟。高瑾瑶惊喜交加,顿时脸颊微红、心跳加速,一时之间怔在原地,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长孙晟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他表现得很是淡定,有礼地唤了声:“小娘子好!”
听到对方的问候,高瑾瑶这才回过神来,她不敢与长孙晟对视,紧张地压低脑袋,欠身道了一句:“将……将军好……”
这时,高劢从远处迎了过来,热情招呼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干站着,快点入席吧!”
长孙晟连忙应了几声“好”,然后与高劢并肩而行,一路上言笑晏晏。高瑾瑶则是安静地跟在后面,她心中百转千回,想不通父亲为什么会邀请长孙晟,情绪越发微妙起来。
入席后,三个人围着一张青石圆案而坐。高劢指着面前的菜肴,微笑着介绍道:“都是些家常便饭,长孙将军不要嫌弃才好!”
长孙晟沉稳庄重,同样回以笑容,谦虚地客气道:“哪里哪里,若不是有高大人相邀,我只能自己喝点清酒度过这节日了,我应当感谢高大人才是!”
此情此景之下,高瑾瑶不由想起,自己第一次登门拜访长孙晟时就是重阳日,心里忽地咯噔了一下,表情也隐隐有些不自然,她赶忙夹了棵菜苗送入口中,以掩饰自己的慌张。
高劢正仔细打量着长孙晟,并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异样,他面上虽然仍挂着热络的笑意,但说话的语气却莫名端正了许多:“往年这日,我都会与小女一起吃五色糕、品菊花酒,今日想到将军奉陛下之命,即将启程赴突利可汗处,便借机为你践行,祝长孙将军一帆风顺、平安归来啊!”
长孙晟隐约觉得高劢似乎在暗示什么,但他也没有多想,随即端起酒樽道:“高大人有心了,我先敬高大人一杯。”说罢,豪迈地一饮而尽。
下一刻,未等高劢回应,高瑾瑶却是忍不住,插言了一句:“突厥现在与我们正处于战争状态,将军此行一定很危险吧?”
“诶——”高劢明显脸色不悦,蹙眉瞪了女儿一下,严厉地说:“这些军政大事,哪是你一个女儿家可以过问的!”见高瑾瑶低下头不再说话,他才又转向长孙晟,拿起自己手边的银壶,笑呵呵地为其满上一杯,洋洋得意道:“将军尝尝这壶,这是我女儿酿的菊花酒,一般人我都不给他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