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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慎刑司(2 / 2)


从三品?会不会高了些?

清浅对宫女的品级不大了解,只隐约知道宫内等级森严,不同的品级自然有不同的分配。她一个尚且没有位份的人恬居养性斋,竟会分得到从三品的宫女么?

刚巧这时陈嬷嬷问完了话,来向她回禀:“奴婢看这几个都还不错。只是咱们不得不多个小心,依奴婢看,还是回禀给太后娘娘,等娘娘有了示下,咱们再把人定下来不迟。”

清浅不挑拣,自然没有意见,便应声赞同,随后又试探着问:“陈嬷嬷,跟您请教件事。像是分配给我养性斋的宫女,她们年俸一般都是多少啊?”

陈嬷嬷略作回忆,答道:“宫里规矩多,宫女的分配也是按品级来的。姑娘现在尚且没有位份,所以只能屈尊用一名七品的宫女,年俸也就十五两银子吧。等姑娘将来晋了位,身边分配的人就多啦,到时候身边除了七品的普通宫女,还会有一名掌事女官,三四名女史。事女官是从四品,女史是正五品,她们的年俸便会多一些。”

“那嬷嬷呢?嬷嬷是什么品级?”

突然问品级,其实是略微唐突的问题。不过清浅是太后的亲侄女,陈嬷嬷也不疑有他,实话答道:“奴婢按说也该是从四品,不过有幸得太后娘娘看重,提拔了个正四品。”

清浅听着,心中暗暗觉得哪里不对。

陈嬷嬷平时在宫中来去,其他宫女都要向她问安行礼,算得上是品级颇高。太后身边的嬷嬷尚且是个正四品,还是破格提拔的,那么从三品……

她又回想起方才记档上那块墨迹,和从前淡月跟她讲过的宫中轶事。有个猜想在她心中呼之欲出,却又不大敢相信。

“姑娘?”陈嬷嬷唤她,“那奴婢现在就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回禀了。姑娘可要同行啊?”

“啊……”清浅回过神来,思量了一下,道,“我还想再和这几位宫女多聊两句,劳烦嬷嬷先去吧。”

陈嬷嬷点头:“也好,聊聊看性子合不合得来,这也很要紧。”说罢她便告退往慈宁宫去了,留下清浅在敬事房里。

清浅象征性地和那几名备选的宫女闲聊几句,问问兴趣秉性,便很快告辞了。出了敬事房的大门,她四处打量,方才陈嬷嬷指的慎刑司,仿佛在西南方向。她在内务府的大院子里里沿着巷道一路走,七拐八拐,来到个略清冷的所在。小院里没有人,只有面前的厢房里像是有响声。厢房装的是双开的木门,上面有铁条的镶边,大大的铜锁,和一丛铁链,看着十分结实,十有八九就是慎刑司了。

她上前敲门,有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应了,随后屋里传来一阵利落的脚步声。门一打开,里面飘出一股湿气混着灰尘的味道,并不好闻,甚至有些刺鼻。

来开门的是个略上了年纪的姑姑,见了清浅有些疑惑,一时摸不清她的来头。

按理说慎刑司不可随意出入,这么擅自来敲门,是可以直接呵退的。可这姑姑也算在宫里熬了不少年,懂得看人下菜碟。眼前这姑娘面生,这姑姑并不认识,但看她眉眼相貌明丽不凡,衣着用的也都是上好的料子,那精致的绫罗由阳光一照,泛着流水般粼粼的光影,想必不是等闲之辈。

姑姑揣着份小心,迟疑问:“这位……您有何贵干?”

清浅微笑道:“我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奉懿旨进宫陪伴太后娘娘。请问这里是不是慎刑司?”

奉懿旨进宫陪伴太后娘娘……那姑姑恍然大悟,原来是太后那位侄女。太后娘娘接了侄女进宫,说不定将来就是皇后娘娘,这事宫里已经传遍了,即使她这种偏远地方当差的小角色,也有所耳闻。

既然有可能是皇后娘娘,自然不敢怠慢,甚至还要抓住机会好好巴结。那姑姑立刻热络起来:“奴婢听说过姑娘,听说过,恭请姑娘金安!没错,这里就是慎刑司。姑娘来慎刑司所为何事啊?”

清浅朝里看看:“送进慎刑司里的宫人都关在这里么?”

“回姑娘话,这里是关女犯的地方,太监犯事都要送去另一间厢房。咱们圣上治下严明,慎刑司里没什么人,所以现在就奴婢一个人在这当值。”

“那请问,这里有没有一位叫淡月的姑娘?”清浅忙问。

“有的有的,”那姑姑忙道,“前两天太后娘娘遣人送来的,说是让她吃点苦头,好审问一番。”

找对了地方,守备又并不森严,一定能和淡月单独说上两句话。清浅松了口气,问道:“太好了,请问姑姑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去问她几句话?”

姑姑不明白各种缘由,只知道人是太后娘娘送来的,现在太后娘娘的亲侄女想来问话,这侄女又前途无量,自然没有不行的道理。于是她连声应道:“姑娘客气了,自然可以。淡月就在里面,奴婢带您去。”

慎刑司牢房的走道狭长,空气又闷湿,一步一步朝里走,人的身上愈发不舒畅。走了一会到了深处一个隔间,蓦地见淡月正蜷在小半堆干草上,衣服上染着污渍,手指和脸都红肿着。淡月听见脚步声,惊恐地抬起头,却迎面看见来人是清浅。

“姑姑能否行个方便,留我们单独说两句话?”清浅问那带路的姑姑。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举手之劳,自然要卖面子。那姑姑爽快地应了,却行退了出去。

“淡月,我来了,”淡月被带走没多久,清浅却觉得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我有话想问你。不管别人拿来什么证据,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想听你亲口说。”

越憔悴的人,眼睛会显得愈发大。淡月睁大眼睛,眼里泛着血丝,不知是因为哭过,还是因为干涩。她不说话,只有嘴唇一翕一合。细看下,那嘴唇也泛着红肿。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清浅见状心惊,忽然想起曾经在话本子里见过的割舌头之类的酷刑,忙双手捧起她的脸查看。

张开嘴,好在舌头还在。只是肿大得出奇,舌底泛着异常的棕褐色,齿茎也透着股白色,有的地方渗着血泡,比寻常涨大了一圈。

清浅从小没吃过苦,更别提这骇人的境况了。她声音有些颤,问道:“这是怎么了?你说话呀?不能说话了吗?”

然而淡月张着嘴,努力挣扎着,却只能发出“呃呃”的声响。

树影渐渐拉得又斜又长,天边漾满指甲丹蔻般的殷红。

天色晚了下来,清浅也从内务府辞了出来,缓缓朝养性斋的方向走。

路上没有人,只有她自己的影子与她亦步亦趋地相随。鞋底踏在方砖上,有沙沙的声响,更让她觉得四周寂静。

争夺,算计,下毒,谋害,酷刑。

虽然早就有了心里准备,但忽然亲眼见了,她仍然需要时间消化。

夕阳照在后背上,大概是暖洋洋的,可是风一吹,那股暖和劲又被吹得蒸发了一样,反而有种沁入肌理的冷意。

一路迷糊着回了养性斋,却见门口有几名小太监侍立。其中一个小太监见了她,忙上前问安,道:“乔姑娘回来了!陛下正在屋里等着您呢,您快请吧!”说罢便要来托举起她一侧小臂,搀着她往里走。

事发突然,她一时回不过神来,只下意识避开,问道:“陛下?陛下怎么来了?”

“终归是来找您的,您进去就知道啦。快请进吧。”

清浅就这么赶鸭子上架般进了正厅,见皇帝端坐在正中的高座上,双眸光华流转,正注视着她一路从门口走进来。帝王就是帝王,即使坐着,比旁人低上一些,仍有睥睨的气场。

她忽地感觉有些不自然,脸似乎要变红。这不是好兆头,她忙屈身行礼问安:“臣女恭请陛下圣安。”

“起来吧,”皇帝今天的语调带了点暖和劲,像纷繁树影间隙里簌簌朗朗的日光,“朕有事专程来找你。先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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