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弥漫在厅堂里的乐曲骤然停了,珠帘哗啦一响,一个衣裳雪白的青年男子急匆匆从琴座上奔走下来,跪在龟公脚步絮絮地求情。
那男子虽然不再是青葱少年的水灵模样,倒也还是姿容完好十分动人,特别是眼波流动中的那一股子媚意,一看就是在红尘场上摸爬滚打中养成的尤物。
比起那个不知礼数的小倌或是其他水灵的娈童,厅堂中有些客人不由对这跪在地上的青年感起兴趣来。
一时间厅堂里有些乱,也就没人再管那个冲撞了客人的小倌,楚青岫看着地上的青年的神情不知为何生出一股子怜悯来,但也仅限于此,他转过身让龟公带着他进房间去。
顾朝曦其实对楚青岫会不会和这些小倌发生什么很想知道,但他没有武功,要在楚青岫不知道的情况下隐蔽气息去跟踪想必是不可能了,没了楚青岫在此他也就没有再待下去的意思,起身出去找高飞去了。
这个雀楼还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观看歌舞表演的地方,设在一楼的大厅,当然表演的歌舞伎都是男子,只是十分热闹,一楼大厅也十分大,无论是不是来寻欢的都可以进来看,无论有没有人看表演都要演一晚上,只是歌舞伎都会隔一段时间换一批,就好像是用来练习的。
一楼大厅里的人不是很多,进雀楼要的银子不少,没人专门进来看见习娈童表演的,顾朝曦很轻巧地就在这里找到高飞了。
高飞看他一脸遗憾的样子不由觉得奇怪,一问之下得知如此,便哈哈大笑道:“那不用担心,盟主他不会是进去一下,我敢保证不出一炷香的功夫他一定会下楼来的。”
好似要印证他这句话的一般,话还没冷,有个龟公便领着楚青岫下来了。
楚青岫神情冷淡地和龟公说了什么,龟公面露难色地辩解了几句,楚青岫又说了句话,龟公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楚青岫一挥手,龟公颠颠就跑了。
楚青岫面色阴沉地走进了歌舞大厅。
舞台上的小倌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一身火红彤云罩身的装扮,筋骨十分柔软,一抬腿能到头顶,一弯腰手指触地,衣袂翻飞翻腾跳跃,有如一只灵动的蝶。
高飞和顾朝曦找了角落躲着窥伺,楚青岫心不在焉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不一会儿,龟公和老鸨领着一个身材瘦弱看起来也才不过十二的少年走了下来,那少年神情倨傲,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
楚青岫看到那少年,不知怎么的,神情骤然一柔,高飞看着看着,忽然“诶”了一声。
顾朝曦看到老鸨和龟公把少年领到楚青岫面前,楚青岫抬手似乎想要抚一下少年的头顶,少年却张口朝楚青岫手咬去,吓得顾朝曦差点跳出去,楚青岫有预见性地一收手,龟公牟足了劲要给少年一巴掌却让楚青岫拦住了。
楚青岫对老鸨道:“最多二十两,这孩子应当是没落豪门出来的,从官家买来的奴婢,最多不过三五两,当今圣上登基朝堂清洗不少,像这样的孩子很多,你要是不放手,保不齐日后会惹来什么杀身祸。”
老鸨听他了解得这般透彻也就不再拿乔,看了看少年漂亮的脸容,一咬牙,“二十五两,这么漂亮的孩子,日后可是我雀楼的摇钱树,不能亏了!”
楚青岫忽然轻笑了一声,摇摇头:“若我通知京兆尹大人,不用一文钱就能得到他,不就五两银子么,春姨你何必和我较这个真呢。”
老鸨心知眼前这位是武林中的高人,又不知因何缘故和皇亲国戚沾染关系,惹是惹不得,只得赔了笑脸道:“楚公子说的什么话,我春娘哪里敢和公子较真,这样,您今天呢也不用管这孩子,明儿个我派人给您送过去怎么样?”
楚青岫道:“那他就留在这里最后一晚,好生待他,不许再动那些手段,我明日派人送银子顺便接他。”
顾朝曦直到跟着高飞出去了都不明白楚青岫为何要买一个小倌,不过也不是很关心,他只是关心儿子,见楚青岫谈妥生意以后便出了门忙也跟着上去。
客人还在雀楼里,楚青岫自然不会走远,在夜色映衬下的热闹集市里走走停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还买了一盏河灯站在明月桥边放了,那眸中的哀伤神色极为浓重,又悠远。
高飞已经在顾朝曦身边叹了无数个气了,那表情直截了当地告诉顾朝曦,自个儿儿子苦啊,可他又不知道楚青岫究竟在苦情什么。
蹲了半天再没蹲住,顾朝曦走出去了。
“这位公子……”
楚青岫一回头看到一个清瘦的青年和颜悦色地看着自己,问道:“你叫我?”
顾朝曦点头道:“我观公子神情凄苦,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难以解决?”
楚青岫低眉微笑:“人生在世,不如意十有八九,哪个人没有个难处。”
顾朝曦见楚青岫上钩,接着努力:“不瞒公子,在下自小习得一手扶乩之术,公子若是得空,在下给公子卜一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