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里带着雪童子赶路,阿一连休息都有种负罪感,更别提修炼了。
先前她以为自己回山就会见到沉洛,哪想事与愿违,沉洛竟然不在……
后来阿一又打算着在云兮峰上稍加修炼,过个两日,沉洛若是还没回来,她法力也应该足够了,那时她再带上雪童子,哪怕最后要出山甚或遇到妖族,她应付一些突发情况的把握也会更大。
谁想雪童子状况愈发不对,沉洛也是杳无音讯——否则掌门对她的事多半不会这样处理。阿一终于等不下去,还是出逃上路了。而如今不用出山便寻到个好去处,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点弥补。
阿一是想在这岛上多待些日子,等雪童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带着他一道回去——这地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别的同门,她要是离得远了,有个万一赶不及的,雪童子还是要在这里寿终正寝。
阿一正估摸着自己在这冰天雪地里能熬多久,等时候差不多了,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要把雪童子带走——谁是主谁是仆这一点必须得分外明确,哪有她在这里吃苦却任由雪童子逍遥的道理,差不多时候那就该回去了。更何况阿一也不知道自己这一逃跑什么时候会被那边发现,自然也是能早些回去便早些回去,最好是她无声无息地归位,谁也没发现,这事便当做没发生过。
.
都说这世上世事无常,不可预料,阿一又哪里知道自己的行径早被篱落碰巧撞在了眼里,她那满打满算的小九九在初生之时就已经注定夭折。她只清楚自己在这冰洞里打坐没半个时辰,洞口突然传来脚步声,等她抬头却是迟了,已经与来人撞了个眼对眼,双双僵住。
.
阿一是想着这人是谁,为何靠近时她丝毫动静也不曾察觉,直到人都要到面前了才听到几道极轻的脚步声,转而才想着自己这刚安稳下来就被人发现了,日后要是因此落个把柄在这人手上怎么是好,最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嘶”了一声,想着这人怎么好像有些眼熟呢?
而洞口正弯腰探身的封怜第一反应却是自己莫不是被这遍地的寒气冻花了眼,否则阿一怎么会在这里?
——掌门让他自己选挨罚的地方,要是掌门知道阿一也在这里,断没有不说一声的道理,而阿一的情况他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二,如今这时候还大摇大摆地出云兮峰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两人互相瞪了半晌,各自肚里九曲十八弯了好一阵,阿一方想起这张有些面瘫的脸自己在哪里见过——可不是半年之前千灯峰上同篱落站在一处的两名弟子之一吗?叫什么来着?
可这想起来之后,阿一心里就更不踏实了。面前这人多半是同篱落沆瀣一气的,她这好死不死撞枪口还撞得这么准,连拉拢的机会都不给一丝半点,这下她说什么都要被曝光了,也不知道回去之后掌门会不会真下狠手罚她……
一这么想,阿一就开始破罐子破摔了,索性也不挪窝,回看着封怜装不认识,点头示意一下就当见过了。这也就是如今,要放到以前,面对生人,阿一这个头绝对是怎么也点不下去的。
遭到阿一这“热情”待遇的封怜:“……”
稍加斟酌后,封怜还是进了这冰洞。
他这一进来,阿一便觉得冰洞里这偌大点地方霎那间又暖了不少,微瞥了眼去看,才发现洞门口横着贴三了张符纸,经受着洞外的寒风却岿然不动,心下不由暗自称奇——原来他竟是个符修……
.
不错,封怜是名符修,这在灵沂宗甚至整个修仙界都是少有的存在。像封怜这样不到两百年便快修至一阶的符修人才,无论放到哪个门派都会遭到哄抢。
如今的修仙门派培养的多是剑修,像是阿一篱落箫起他们身上不论如何总是要配把剑才好游历四方,而符修没有佩剑可以代步,却可以用符,多拿几张御风符出来甚至可以比御剑还要快上不少。
而符修的修为越高,画下的符纸效力自然更强,拿一阶符修与普通符修相比,前者画的一张符有时甚至抵得过后者辛辛苦苦画下的数十张符纸,这差距实在是鲜明。
据说修仙史上最厉害的符修曾修到六阶,拿一整条山脉当做符纸,寥寥数笔下去,那山脉便是火光冲天,火势蔓延一月方止,这要换到剑修,至少以如今的记载来看,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符修这么好,但事实上除去条件苛刻、极需悟性之外,符修的体质注定比不过剑修,他们参悟的时间是剑修的数倍。剑修打坐时他们在一边打坐,剑修起来活动练剑了,他们还是在一边入定,剑修御剑去山上兜过一圈风回来了,他们倒是不在原地了,四下一看,在那边坐着练习抽象画呢……
这么整日整日地坐着不运动,最后一个个倒是同俗世的书生越发相像,说得好听些是儒雅,换个说法就是不但手无缚鸡之力还总是一副神神叨叨的道士模样。像是灵沂宗的宗门大选那样考验身手的,前一百名里绝对找不出一名符修。久而久之,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越是励志成为优秀符修的弟子,体能便越差,这基本已经成了整个符修圈子里的风尚。
封怜虽然在符修一道上是个天才,但也没能超脱俗套,当年的宗门大选,他光荣地抢到了最后一名,这也是为何箫起初初听到他要来冰岛时,心上不由自主就要担忧起来。
不过看来箫起的担忧还是多余了,封怜在火符上的研究愈发精进,这暖符的效果着实不错,至少如今封怜同阿一相对坐着时,一个裹得人险些认不出,一个却是初秋打扮,爽利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