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私人医院,程野披着星月走过去,还没进门,倒是被在门口抽烟的江朝越拦住。
“爷爷还没醒。”
程野挑眉:“你倒是勤快。”
要论表面功夫,真是谁也比不过江朝越。
他没进去,只松松靠着墙,点了根烟。
打火机擦出一小圈光晕,程野余光瞥见江朝越面色憔悴,眼角泛着红,微怔。
继而开口:“段临渊知道了?”
“嗯。”
程野嗤笑:“自作自受。”
江朝越看他一眼,淡淡开口:“你不也好不到哪儿去。”
程野垂眸,不说话了。
半晌,江朝越缓缓道:“之前找周窈,不是我故意的。”
他一顿,复又开口:“爷爷答应我把我妈接出来,两个条件:第一是订婚。”
“第二就是,阻止你和周窈。”
程野睨他一眼,见江朝越笑起来:“其实本来也不用的,周窈那性子,迟早会走。”
“只不过江朝梦这把推的着实狠了些,她想收买裴朗就威逼利诱扣了人一晚上,谁知道赶上那档子事儿。”
程野手里的烟燃了大半,声音冷下来:“你送她走的?”
“她回了南川。”
江朝越顿了顿,继而开口:“不过我要是你,看她在江家过的那么不痛快,这次一定就让她走了。”
程野神情一凛,声音沉沉:“我要是你,也不会受制于人落到今天这一步,用伤害段临渊的方式换自己的利益。”
江朝越怔了半晌,苦笑:“即使没有爷爷,我和他也不可能的。”
“……他是独子,我妈精神上也不可能再接受这种刺激。”
程野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遇到来接江朝越下班的人,他闲闲问了一句以后打算怎么交代。
段临渊答的坦荡,要是家里实在不同意,大不了就舍了这些东西,两个人拎着行李,去哪儿都能过一辈子。
程野皱眉:“既然做不到从一而终,你开始就不该招惹他的。”
半晌,听见江朝越一声低叹:“大哥,我本来不想回国的。”
“白白成了爷爷手底下的试验品,他用最残酷的方法一个个试,心里装着的哪是江家的孩子。只不过谁能留到最后,谁就能帮江家走的更长更远罢了。”
“当年你父亲是,如今你也是。”
……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直到走进病房,站在老爷子床头,程野脑海里也挥之不去这句话。
他看着缠绵病榻的垂暮老人,突然笑起来:“爷爷,这么病一场,就知道整个江家根本没人真正关心您,您高兴吗?”
老爷子想说话,大概是气急攻心,一时咳起嗽来。
程野轻笑:“当初您也是这么对程小楼的吧,后来发现您儿子对那个女人好像也不那么上心,倒是放任不管了。”
“可惜您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为了气您,后来干脆不结婚了。啧…年纪轻轻就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听说当时您一夜之间老了许多。”
“可是也不见您悔过不是?”
程野神色淡淡,像是在说什么茶余饭后的八卦。
片刻后他眉眼冷下来:“您如今既然还是把我往绝路上逼,那我也要您不痛快,就连死,也别想安生。”
老爷子抓着被褥,双目欲裂般狠狠开口:“……你小子有本事就杀了我!”
“我当然不会。”程野笑了一下,“别再做这些野蛮的事了,会丢江家的脸。”
“这不是您教我的吗,爷爷?”
程野按着老爷子肩膀,让他得以好好躺在床上,继而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淡淡开口:“病成这样就别折腾了,好好在医院养着吧。”
—
程野一个人订了南川的机票。
今晚是跨年夜,城市里霓虹闪烁,市中心尤其热闹。
出租车师傅是个嗓门特别大的大哥,听到他说要去看跨年烟花,一脚踩了油门就吆喝道:“放心啊小伙子,保证在市中心封锁之前把你送到!”
见他一个人,又问:“是来跟女朋友跨年的吧?”
程野笑了一下。
师傅只当他默认了,又道:“哎哟你这个时间也选的太不好了,机票怎么不知道定早一点,等会儿八点到了市中心可就只准出不准进了,万一没见到女朋友怎么办?”
程野一愣,倒是缓声开口:“没关系的。”
……
总之也见不到。
师傅听他这么一说倒是觉得好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这样的,约会迟到了也没关系,我看怕是长得帅,被女朋友宠坏了吧?”
“嗯。”程野看着车窗外一点点暗下来的天空,认同般点头,“是宠坏了。”
车子一路从机场路飞驰进入市区,追着前头坠下的橙黄落日,直至深蓝天空变成黑色,师傅突然开口:“哎哟小伙子,来不及了啊……”
程野正准备开口,又听师傅道:“对了,我还知道一个好地方也能看跨年烟花,带你去啊!”
师傅大概是个顶爽朗的性子,说完就打了方向盘,一路疾驰,直至跨上灯火通明的跨江大桥。
这会儿整座桥灯光点缀,随着凌厉的塑钢线条亮彻天际。
原本飞快的出租车倒是慢下来,师傅拉下车窗,看了眼前头的路况,冲他开口:“这也堵了,估计要堵他一两个小时!不过等会儿这也能看见烟花表演,十几分钟呢!”
师傅转身,撑着车后背冲他笑:“你还是赶紧跟女朋友道个歉吧,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好好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