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不愧是秦王,诱骗无辜半点不脸红。”幽深暗处果然藏着人,被发现之后开声,冷冷地传出这句,“难道这也是你谋术之一?”
声音主人相当不善,余音未落一枚暗器立即从她指间飞出,方向直袭秦棠景面门。
而此刻站在屋檐外的秦棠景猝不及防,居然等暗器近了才察觉。
不过也好在对方留了点情没一招将她毙命,所以躲闪时那枚暗器只是刺进她肩,让她遭了回皮肉苦。
“长公主也不愧是长公主,连出现方式都这么独立特行,至于你刚刚说的那话,君者从不虚言,你怎知我是诱骗而不是真心相待?”
说话间语调听起来明朗,秦棠景脸上也在微微笑着,受伤的左膀却几不可察地抖动。
失去内功连警觉都弱了不少,堂堂秦王竟被一片小小树叶刺中,这放在以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她偏头看了眼受伤那位置,一记讥讽从唇边泛起。
“因为你无心。”暗处冷声。
“哦?”秦棠景轻顿了下,唇畔这刻勾了丝玩味,“看来你很懂我。”
“也是了,毕竟同床共枕过的人,你我也差点成为夫妻,说起来长公主殿下应该懂。”不等对方开口她又道,竟有些揶揄的口吻,丝毫不担心激怒楚怀珉自己再受一枚暗器。
当然她也知道,楚怀珉人狠话少,从来不讲废话,所以半玩笑半认真地调侃,之后没有得到回应她也不意外。
毕竟她那死敌长公主,宁可拉她下王位也不愿与她结为一体。
想着,又是件伤心事,秦棠景这句就有了抱怨的意思:
“长公主出手伤人,莫非是瞧见了刚才那幕,以为本王诱骗无辜,看不过眼所以替天行道?”
“是。”很快得到答案,楚怀珉如此道,“秦姬凰你就是个祸害。”
“原来在你眼里……”此处无话,秦棠景停顿了下,只是个祸害啊。忍着吐血当场的冲动,她弯眉似月,“祸害自有天收,就不劳长公主费心了。”
最后一夜终于等到正主,于是秦棠景也就不急了,忍痛落座青石上,开始处理肩上伤势。
虽只刺进半片叶,血却流了满肩。
直到处理完,仍不见人,也不与她对话,秦棠景只好取下腰间袋囊,也继续望月饮酒。
“其实方才你也听见了吧,无奈我家小皇叔催得急,所以本王准备请辞,明早……”
“明早如何?”
“请辞,离开。”
“到了我楚地平舆,你当真以为自己是神君鬼王?”
夜幽静,树梢下楚怀珉握拳,眼波一时汹涌。
沉沉乌云这时飘了过来,遮月起风,吹得人恍若迷魂,也将夜色一抹影拂动。
“长公主殿下不放人,小王怎敢擅自离席呢。”那厢秦棠景仍在笑,放柔了声音,“不过你人来也来了,今夜良辰美景,辜负岂不是可惜,何不现身叙旧。”
说完她举高袋囊,玉颈一延,张唇将半空那酒悉数接住,再叹声好个相思酒。
喝了能把人烧得粉身碎骨。
“你我哪来的旧可叙,血海深仇倒有一桩。”
这声,突然森冷地响起,伴着夜风十足要人命。
秦棠景眼神微醺,心口这时却狠揪起来,忽然间心里就有了种不该出现的迷茫;血海深仇四字,字夹风霜,落进耳里竟不亚于当初的八字箴言。
可无论如何,自己是秦王君,在任何人事物面前绝不能退缩,其中包括楚怀珉,也绝不。
于是秦棠景抬起眼皮,灼灼地望向声音那个方向,道了这句:“世上太多人恨我,恨不得诛灭我而后快,并不缺你一个。报仇机会你还有,比如现在,杀我易如反掌。”
楚怀珉闻言并没动作,然而半片树叶已然紧紧夹在她双指。
只差一个发力,秦姬凰必死。
之后默了有片刻功夫,连呼吸也逐渐紊乱,最终楚怀珉慢慢地将手放下,眼里闪过寒芒,迈步朝外走去。
“别不会又犹豫了?这可不是你楚怀珉的行事作风。”秦棠景摇头,望见夜色里那抹模糊身影渐渐清晰时,扯开嘴角低低笑了声。
“我记得你说过,心软反害其身,记得我也说过,若我做了伤你之事尽管来报仇就是,我绝无怨言。”
居然,在死敌面前求死,她秦王也真是胆大包天。
这话一出,楚怀珉的步伐明显顿了下,再然后她身影似鬼魅般,转瞬间人就已到跟前掐住秦棠景颈脖,将她一下顶上了青石后头那棵树。
“秦姬凰,激将法对我无用,明知我杀不了你,就不要白费口舌。”楚怀珉还算冷静,一字一顿。
“因为楚国,所以你才不敢杀我。”秦棠景就这时抬头。
四目对望那刻,两双眼始终隔了太多东西,刨开绝对牵肠百绕。
“你有个好皇叔,时刻预备攻楚,这让我不得不忌惮。”
夜色之下楚怀珉面无表情,手这时倏地一紧,秦棠景立刻大喘,脸色渐渐憋得涨红,而楚怀珉如冰霜拒人千里的神色,仿佛能把人冻得体无完肤。
“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也算是交易,一退兵……”
“不可能。”
脱口而出,非常果断。
虽被楚怀珉捏住喉咙,秦棠景还是努力地对她展颜,送上自认为顶顶好看的美人笑。
楚怀珉立时一顿,“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条件。”冷眼看她,“别忘了你脚下踩的是楚国土地。”
见秦姬凰快喘不过气,楚怀珉这才好心地松手将她撇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