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她乃公主之尊,即便往日多次化为动物,却从未立心借此窃听机密,故而对此反应迟钝。
···
夜幕低垂,宫禁内人声渐歇,没人在意这穿宫过苑的小胖雀。
晴容·小麻雀不辞劳苦,拼命扇动翅膀,回旋西面重重宫门,总算在亥时觅到景西三所。
楼宇陈旧,池馆闲置,古树茂密,闲花蔓草丛生,暗牖飘悬蛛丝,画梁栖居乳燕,无甚烟火气息。
唯独月光如水,流泻于斑驳地砖。
晴容无声无息跃入院中,心里发虚,见厅室无人,撒开小细爪,谨慎靠近主卧。
透过虚掩的窗户可见,内里只燃一盏孤灯。
察觉外间无宫婢夜值,她壮着胆子,钻入里卧,惊觉此处无香无味,丝毫不似住了一位习香者。
难不成……宁贵人的俸银竟不足以支撑她点个香?
晴容大感疑惑,小心翼翼绕开散落黑白子的棋盘,跳过地上没扫干净的碎瓷片,避开未合上的老檀木妆奁,扑飞至床头。
卧床者年约四十出头,侧脸秀气,苍白无血色,睡得深沉。
——这位便是魏王的生母?
据称,昔日的宁妃与惠帝青梅竹马,入宫后育有四皇子和六皇子,想必恩宠不亚于其他嫔妃。
娘家人获罪,失爱于皇帝,幼子夭折,长子十五年未再相见,幽居深宫冷院,该堆叠了多少苦楚!
残酷,无情,憔悴,冷落……天子脚下的臣民大多向往后宫嫔妃们无上荣宠尊耀和奢华富贵,大抵猜不到那些鲜为人知的苦楚凄凉吧?
晴容忽觉灼热之心渐渐凉透,曾于心底偷偷燃起的野望,因眼前凄清而摇晃,乃至熄灭。
她从不希望放下身段,与人争宠邀恩。
某些遥不可及的梦,该醒了。
单凭这一匆忙转悠,她没法确认宁贵人和三年半前的东宫惨案是否有关联。
但悲悯怜惜之情不经意间翻腾而至,促使她落荒而逃,以免惊扰这可怜妇人的好梦。
飞离景西三所,晴容没作逗留,既不愿跑去行馆被妙妙叼走,又不愿到东府去窥探那个暗戳戳肖想她的坏蛋,决意返回翰林画院,寻个安全角落,静心等待梦醒。
然则辛辛苦苦穿过大片宫殿,好不容易找了棵树喘口气,不远处缓步走来两人,以低沉嗓音悄声交谈。
晴容只道是宫门外的巡防侍卫,未予理会,埋头整理羽毛,
“您掩人耳目提前回京,不怕东窗事发,再触犯圣怒?”
男子声音暗藏沙哑,听起来……略耳熟?
另一人语含薄愠:“我千里迢迢而来,只见你一人,你不抖出去,有谁晓得!”
“我一向不赞成您冒险,就差半月,您何苦呢?”
晴容愈觉此人话音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时间想不起,于是沿树枝小碎步挪移,妄图从密叶间偷窥两眼。
偏生她所处位置遮挡太多,无论如何探头探脑,始终瞧不清面目。
“何苦?”另外那人显然动了怒,语气夹杂酸涩,“你问我‘何苦’?我为了谁,你真不知道?你倒好,一声不吭跑掉,和异族小姑娘玩得很开心嘛!”
“我那是替您打听!”
“打听什么?打听谁?赤月国小公主?”
晴容傻了眼。
她变个麻雀,也能偷听到关于自己的闲言闲语?
声音沙哑的男人语带幽怨:“不然呢?我总该帮忙掌掌眼!”
“胡扯!用得着你掌眼?”
“样貌、谈吐、举止皆不俗,看上去是个豁达大度的……”
“闭嘴!偌大京城没几个顺眼人,没几件顺心事,你、你还存心气我?”
晴容如坠云雾,完全搞不懂这俩是何身份,更听不明他们和她究竟存在哪些关联。
眼看对方马上拐入窄巷,她急不可耐,慌忙蹦至前方枝头。
不料纵跳太仓促,微微伸展的翅膀剐蹭到树叶,发出轻微细响。
她还没来得及站稳,冷不防幽暗黄光破空来袭,不等她回神,径直击穿麻雀脑袋。
头骨碎裂,鲜血喷溅,鸟身坠地。
灵魂似惨遭焚化,硬生生从躯壳中剥离,鞭笞,揉碎。
“原来,是鸟。”
哑声者轻笑。
晴容痛得锥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残存左眼。
意识消失前的唯一念头——姓戴的!我、我再也不帮衬你家酒楼!
作者有话要说:晴容:呜呜呜!嘤嘤嘤!
太子:还是乖乖留在我身边侍寝比较安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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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章剧情,接下来又有糖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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