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海茹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他生硬的把话题扯开,楼谦侧目看他,抿唇静了片刻,才道:“一切顺利,赵香莲的证词坐实了这起官-商勾结的污秽,她丈夫暂时被停职待查,许朝一事正在走撤诉流程,等一切结束后就可以返校了。”
“段海茹现在是一叶扁舟,沉浮海上,所有矛头都指向她,证据确凿,已成为众矢之的的。神灯公司内部也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她虽然接了段信龙的股份,也是神灯发展起来的元老,但还是有个别股东面和心不和,想借着这次的事情把她从董事长的位置上弹劾下去。”
楼谦与景深合作这件事,沈唯起初是不知情的,但事情闹的这样大,他一问侯律师,对方还疑惑他怎么会不知道,紧接着就把楼谦所有的部署安排告诉了他。
曾被他设计的苏蕴笑、未曾谋面的卫轩……这些人现在都是他的助力,都为这件事付出了精力。
他确实想过要跟段海茹争个鱼死网破,这个女人一天不消失,他就无法安心。但他的想法通常比较阴暗,从商业上打垮她,只是他选择的一条掩人耳目的途径而已。他要的是段海茹消失,这个定义有很多种,最常见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不再出现,但对他来说,是让段海茹没有可能再出现。
比如说,死去。
他并不在意神灯公司如何,也不在乎段海茹是否会获罪坐牢,他本意就是让段海茹身败名裂、从一呼百应的人群里剥离出来,变成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这样,即使她因为某些‘意外’从此消失,那也不足为奇,不会引起轰动。
可楼谦贸然插手,打断了他的计划。
楼谦把重心放在攻击段海茹与神灯公司上,通过正规的渠道对付段海茹,搜罗证据、证人、联合以前被段海茹构陷过的公司、受害者,想方设法加重起诉她的罪名,将神灯公司推到水深火热、不得不自救的地步。
现在的神灯公司,正在被查,那些股东要想保住自己的资产,保住陷入亏损的公司,就必须壮士断腕,过河拆桥,将所有事情都推到段海茹身上。她是公司元老,这些年神灯的发展与她密不可分,曾经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给大家都带来了利益,但现在东窗事发,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保她的,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落井下石。
沈唯呼出一口郁气,问:“你想让她坐牢?坐多久?”
“——无期。”
他牵过沈唯的手背在唇边亲了下,“我知道你不太想要这个结果,但这是我能给予的最好的结果了,涉及犯法的事情,我不会做,也不会让你去做。”
沈唯知道他一旦决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尤其是在原则问题上,不会让步的。
他听到楼谦解释说:“我知道你很恨她,但是阿唯,她已经四十多岁了,你才二十四,你的人生还有很长。但如果她死了,我们就没有未来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的。沈唯心说。
他看着车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形形色色。
段海茹已经给他的前半生留下了浓重一笔,如果自己再因为仇恨,犯下不可挽回的罪责,他的后半生也会因为这个女人毁掉。
东窗事发,是很侥幸的一个词,他不能赌,也不敢赌,拿他跟楼谦的未来做赌注。
短暂的踌躇中,他渐渐默许了楼谦的做法,将自己从“段海茹必须死”的念头中割离出来,他心动于楼谦说的“我们的未来。”
既然要把这一切交给楼谦处理,有件事,他必须告诉楼谦,提醒他提防一下。
“我之前跟你提过,我母亲死后第二年,她的一个很好的朋友也车祸过世了,那个人是天权的大股东之一。”沈唯闭上眼睛,太多的情绪从心底翻腾而出,那些纠葛、恩怨,他不知道该去恨谁,或许都该去恨,却又无从恨起。
他缓慢而清晰的解释说:“这个人,就是景深的父亲,叫景树云。”
——
别墅外里三层外三层停满了络绎不绝的车辆,全是来祝贺的。
杨家与宋家都是本市有名的富商,门当户对。杨家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宋家虽是两个孩子,但宝贝女儿只有这一个,格外珍视,两家都铆足了劲儿要给孩子们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光是喜帖就发了几千份。
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停车,楼谦把贺礼从后座拿出来,牵着沈唯的手往雕花院门走去,他们十指相扣,浑不在意身边经过的人眼光。
“我们未来会有个孩子。所以,都不要触碰红线,好吗?”
他们脚下是铺了几公里路的红毯,身旁是绑满了彩色气球的围栏,路旁的树枝上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眼前的人,逆着光,商量着他们的未来。
可他这样一个生活在层层糜烂下、会给他人带来不幸、心底阴暗、充满恶意的人,真的会有未来吗?
但楼谦说是有的,那便一定是有的。
沈唯心底一瞬间被暖意填满,他眉开眼笑,眼尾的小痣都仿佛带着期待,“我答应你。等以后稳定了,我们还要个宝宝。”
事后想起,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词,贴切明媚,叫做“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