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追杀方海楼,谢夫人用这份恩情向他讨饶,他没理;如今谢方无虽然身世存疑,但到底看上去还像是个正派人士,他确实没理由在杀了人家一个心上人后,又杀了她儿子。
想到谢夫人,五长老心中忽而一颤,五味杂陈了那么一瞬,但很快,他想起许多年前苑州的那一场大雪……又将心中所有的复杂感观悉数压下心头,再度冷硬起神色,对着谢方无再次冷笑起来:
“无凭无据,我凭什么信你?”
——全然忘了自己将沈乔喊打喊杀的时候,也称得上是无凭无据。
无论五长老说了什么,谢方无都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并不为五长老难听的语气而有丝毫愤怒和不愉,只冷淡顺着话回道:
“那师叔要怎么样才信?”
五长老收了剑,步步走上前去。
谢方无垂眸,并不去看五长老,也不做丝毫动作。
五长老又上前几步,险些要越过谢方无——谢方无忽而抬起脚,侧身一步,拦住了他走向沈乔的可能。
“师叔还有什么话要说,站在这里就行了。”他道。
五长老略有缓和的神色又凝起锐利杀意来。
他沉着脸,与谢方无对视片刻,接着冷哼一声,愤而一甩袖,背过身去,连着走了两步,这才回过头来,冷冷道:
“既然你想要证明这个弟子的清白,可以。”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生在魔域,自己的出身就不清白;今日我给你一个机会,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你若先清白了,我就相信那个女弟子是清白的。”
这话显然触到了谢方无的痛处,他原本只平静又冷漠地垂眸站在原处,可是一听到五长老说这话,他就倏然抬起了眼,冷冷看着五长老。
……自从他从苑州出来以后,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了。
而如今五长老的话,又让他恍惚想起当年在苑州的日子。满堂的兄弟姊妹,没有一个愿意承认他也姓谢,见到他来,所有人都只会将他推开,将他赶去马厩,赶去柴房——无论哪里都好,只要谢氏子弟要占的地盘,就容不下他一寸的落脚之地。
……这根本不是自证清白。这是在扒开他的皮,抽开他的骨头,将他的血肉曝在荒野外,叫每个路过的人都来瞧一眼,踩一脚。
尤其他的身后,还正站着一个沈乔。
她一定将五长老的话都听去了,她肯定会听出来他是个身世不明不白的私生子。
虽然她大概不了解前因后果,不会知道谢夫人当初是怎么和方海楼私奔,怎么流亡魔域,怎么不清不白地带着个孩子回谢家,一步一磕头,从苑州城门外一路磕进谢家祖祠,还要遭所有人冷眼唾骂;
虽然她大概也不会知道,在她眼前格外想要扮得光鲜亮丽的仙门第一剑,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可是,这一切还是让谢方无觉得格外难堪。
和魔域牵连的一切都叫他难堪;但是,他就是魔。
尽管他很想做一个人人见了都要夸赞的仙门大师兄,但他还是个魔。
苑生,苑生,或许在跟着谢夫人回去苑州的那一年,他就应该死去。
他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一辈子,又一辈子,永远都活得这么轻贱,像个笑话。
“我的弟子彦书,体质特殊,对魔气格外敏感。”五长老仍然在说话,“你若是敢证明自己的清白,就放一碗血,让彦书好好辨认,你的血里究竟有没有继承到方海楼的魔气。”
——方海楼当年同谢夫人被逼到穷途末路,别无他法,就一齐投靠了魔域。为了让魔域接纳他们,方海楼舍弃了仙途,转而成魔。这也是后来五长老能名正言顺下死手杀了方海楼的原因。
虽然谢夫人没有说她带回苑州的孩子生父是谁,但所有知情人都隐约觉得,那孩子极有可能就是方海楼的后代。
五长老也一直如此怀疑,可是他观察过谢方无许久,谢方无身上确实没有魔气。五长老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终于在今天找到了机会,辨认谢方无到底有没有魔修血脉。
“怎么样?”稍等片刻,没有等到答案,五长老又急不可耐,催促道,“你敢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眼我的大纲,按道理,英杰大会之前他们就应该走甜文模式了……
可是为什么英杰大会之前,我会写这么长?(哭)
**关于大师兄**
虽然性格差异看起来有点大,但大师兄就是苑生。
在当大师兄的时候,人人都喜欢谢方无,所以他也扮成人人都喜欢的样子,一直微笑着,清风朗月,君子如兰。
可是到了当苑生的时候,都是他受了重伤最落魄的时候,没有人会喜欢他。
他就想起了从前苑州所有人都厌恶他的时候,
所以和沈乔说话时,大师兄又是另一个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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