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过了人行横道还在找尤汐程微信上面说的标志性水泥墩子,肩膀被人环住了,好兄弟从背后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拥抱,“乖崽啊,我还是第一次和你分开这么长时间,可想死我了。”
邵北南的车就停在旁边,容溪赶紧和人拉开距离往后头看,那辆黑色的SUV已经打着转向灯离开了。
隔得远,天又黑乎乎的,走这么快应该没看到。
容溪稍稍放下了心,转过身轻轻地瞥尤汐程,意外看到了同寝的小学弟,和人打了招呼,这才对尤汐程说:“昨天还叫我全名,今天就成了乖崽。”
“尤汐程你真的好善变哦。”
尤汐程笑的尴尬又不失礼貌:“哪有哪有,我对你明明从一而终……”
小学弟姓孙,全名孙梁,同住一间宿舍半个月,对于两人时不时就要出现感情危机的情景见怪不怪。
冬天的夜晚寒风刺骨,他叫了声在门口扯来扯去的两人,“另外几个过来还要一会儿,咱们要不先进去吧,一会儿和前台说的时候按人头数算就成。”
“不用,我早就定好了。”尤汐程也觉得冷了,进了大门,和门口的接待报了个包厢的名字。
和外面的金碧辉煌相似,朝阳的内部装修也是同样的风格。
地面铺着的是大块大块金色的瓷砖,上头印着复杂的纹路,纵横交错地延展到中央,绘成一副巨大的油画,和悬挂在头顶的水晶灯交相辉映。
至此到前台还是正儿八经的,然而上了五楼,空间的色调骤然变暗,地毯和壁纸成了红棕色,沿路墙面上挂着的壁画也带上了暗示的意味。
记忆里来的也是这一层,然而角色不同心境不同,来同一个地儿的感触也大相径庭。
容溪看着上面歪七竖八的姿势啧啧称奇,走在后面的孙梁有一年是在M国读的高中,见过不少世面,“程哥,咱一起的有一个玩不了呢,你说你定这么个地儿图啥啊……”
定这里纯粹就是离家近、他爹还是这儿的钻石vip,不用自掏腰包。
尤汐程就一纯情少年,初高中完美避开每一次同学在课间放小电影,前几天才被好同桌祸害,被迫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一切。
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现在莫名其妙地懂了学弟话里的意思,瞪了人一眼,“我就图他贵!”
接待的是这一层的经理,“是的,这一层作为我们会所的顶层,他是只对钻石vip用户开放的。”
经理说着打开了一间包厢的门,“这里面所有设备都是全进口的,墙面也是实用的吸音棉和吸音板,致力于将隔音效果做到最好,保障用户体验。”
“不过本层有最低消费……”经理说着把酒水单递了过去。
容溪从好兄弟之前开高级vip就发现他不是普通人了,这会儿见着他小胖手在上面戳戳戳的,什么人头马轩尼诗皇家礼炮……哪个价格高就点哪个。
完事儿还要了一打啤酒,然后酒水单一合,在菜单上面又点了几个小吃,“这些应该差不多了?”
经理:“您总共几个人?”
尤汐程扒着手指算,“八个。”
经理:“好嘞,您先玩着,马上给您送来。”
有家长接送的孩子是有恃无恐的,容溪还记着尤汐程的酒量,“你这要是喝倒了待会怎么回去啊?”
其实搁以前尤汐程听到这话肯定不开心,但在容溪面前脸已经丢干净了,他干脆学人厚脸皮,把孙梁挤一边自己点歌,拿着话筒大放厥词,“怕啥,不还有个不能喝酒的李吱吱嘛,完事儿让他一车全拉我家里去!”
容溪极其勉强地说了个可以。
注意到里头的名字,“吱吱?女孩子?”
孙梁在旁边给他解释:“外号,本名是李知泉,知识的知,泉水的泉。”
容溪:“……”
这什么奇怪爱称。
话音落下没多久,包厢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剃着寸头的精神小伙骂骂咧咧地就去勒人脖子,“程狗你倒是挺会给我找事做哈?”
尤汐程人壮实,被人扼住命运的脖颈脸色都不变一下的,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谁叫你年级最小,不带你玩儿还非要过来。”
“还有这什么隔音效果啊,咋在外头就听到了?”
李知泉:“你门不关严实我想听不到都难!”
另外四个在后面也到了。
“来来来,溪崽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两发小一小弟。”背景音已经放起来了,是用来热场的舞曲,歌词极其社会,尤汐程拿着灯管和话筒一个一个照过去,“赵白白,钱多多还有李吱吱。”
“另外俩是老赵和老钱的对象,名字我也不知道,我叫嫂子你叫弟妹就成。”
容溪:“……”
再把孙凉凉加上去。
赵钱孙李四大姓氏直接整齐了。
灯光又落在了容溪头顶上,尤汐程继续道:“我好同桌,名字不用说吧,这几个周的作业答案都是人友情提供的,老赵我记得你还把我好同桌的大名儿写自己卷子上过,没少被嫂子打吧。”
赵白白:“……”
容溪:“……”
“害,上次真的是。”尤汐程想着中午吃的那顿就流口水,“你们没来找我,我同桌做的那火锅底料是真的绝了,现在嗝里还是那味儿呢。”
互相打过招呼,李知泉又跟人怼了起来,“是我们不来?我给你打了七八上十个电话,就没一个通的!”
容溪适时补刀,“主要是他……”
“溪崽啊。”尤汐程把麦克风直接怼容溪脸上,放在胸前的手五指并拢,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前后摆着做恳求的动作,“唱首呗?”
“行啊。”容溪接了过来。
虽然和其他几个人不熟,但气氛正好,拒绝了说不过去,挑了首节奏轻快的,一曲结束也算是小热了把场。
八个人,包厢里能玩的游戏挺多。
酒水在途中就送过来了,明天没晚自习,几个人玩的也就比较大了。
一排干净的酒杯放中间,每个人盲选一种饮品按自己喜好往里头加,先是玩的数七,喊到七、七的倍数或者带七的数字就喊过,说错了淘汰了直接喝,最后赢的人才可以免去惩罚,还能要求在场的其中一人做一件事。
容溪玩这类游戏没输过,连着赢了三把被好兄弟揭穿了,“我透,和这种准创新班的玩个球的数七啊,这不是找虐是啥。”
威士忌比他上次偷喝亲爹酒柜里的白酒度数低一些,这轮没搞太大,混的是果汁,但势头依然猛。
尤汐程显然也想拉容溪下水,“不行不行,换个换个,甩骰子,猜大小。”
“反正咱们这几个人里面也没会甩的,骰子一甩,是大是小听天由命!!”
容溪酒量可以,倒不慌这些,“成啊。”
笑眯眯的朝人看,“不过我得把奖励先兑了。”
尤汐程后背一凉。
容溪问坐在他旁边捧着雪梨汁喝的李知泉,“你是高二的吧?”
被点名的人会过来了,“对,已经放假了。每科两本寒假作业,一个月份的日记,还要求一个课外实践报告。”
李知泉的要求也不高,乖乖地喊了人一声学长,“你能把那十几篇日记找个人帮我写了就行。”
“一篇400字以上呢,我最不会写的就是日记了。”
尤汐程:“乖崽你不会这么对我的吧……”
容溪对那声学长特别受用,给李知泉比了个ok,“安排了。”
尤汐程看着李知泉阴险的小眼神就气,“淦!我们同窗又同床的一个月友谊是被扔进大海里了吗!”
孙梁也拆他的台,“学长旁边的床位不是我的吗?”
尤汐程凶他:“你又不住宿舍!”
干净酒杯用完了,他们又去找服务员要了新的。
下一轮果汁放得少了,换成了啤酒和威士忌一起兑。
原唱开着伴奏放着,包厢里背景音大得很,甩骰子的声音容溪听不出个所以然来,盲猜,第一把就输了。
像威士忌和白酒这种高度数的酒给他单独喝其实没事,但加了啤酒就容易出事。啤酒里的组胺、绿原酸和二氧化碳都会刺.激肠胃的黏膜组织,让酒精变得易吸收,从而加快醉酒速度……
他这种酒量好的一杯下去都不怎么舒服,其他的更是如此,几轮过去倒了一片,容溪人晕乎乎的,这会儿就想躺床上睡觉。
不过从昨天到下车前邵北南说了四五遍结束要联系他,容溪记得挺清楚的,摸出手机给人发微信。
【我结束啦!】
【你过来要多久呀。】
然后揣兜里,和唯一的幸存者说:“我去趟卫生间哦。”
这种娱乐会所的包间都是自带卫生间的,不过有人在里头吐过,容溪嫌味儿太重,铁了心的要去外面的。
李知泉:“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人小伙长得挺帅气的,容溪摆摆手,“小朋友就别出去啦,这个娱乐会所里面好危险的。”
李知泉:“……”
讲真。
他觉得他挺安全的。
但这个被程狗天天在群里吹神颜的学长是真不安全。
明明铁直,他见着人脸颊泛红眼神迷离的样子心思还是有点活络。
可是大腿被一个200斤的人抱着了,李知泉走不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厢门开了又关,人消失了。
十一半点的朝阳醒来了它的晚高峰,不过顶楼有个会员权限卡着,沿途没什么人,就是进去之后隔间里面有点激烈。
噼里啪啦的,打的不可分交。
容溪速战速决,在外头解决完了就去水池边洗手。
他之前是在实验室工作的,洗手的姿势特别规范,洗手液打上,掌心相对揉搓,手指交叉,指尖手背指缝每个地儿都要照顾到,一洗就是半分钟往上走,认真专注的不行。
因此也没注意旁边站了一个人。
直到对方开了口:“容溪?”
容溪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转过头看喊他的人。
长得还凑合。
有点眼熟,就是看着让人莫名烦躁。
酒精麻痹了大脑,容溪这个时候的思考能力相对较弱,记忆搜索失败,问:“你哪位?”
那人笑了一下,仗着身高优势给他施加压力,欺身过去,“你跟我装什么呢?”
容溪:“嗯?”
啥玩意啊。
莫名其妙的。
容溪不喜欢和陌生人挨太近,往后退了几步,继续搓指关节。
对方自来熟的和他聊起了天:“你跟谁来的?”
容溪没理他。
“和我叔叔?不对。”他又自己否认了,“他和这个会所的老板出了名的不对付。”
“难不成又被转手送出去了?”
容溪顿了一下。
“这次是哪个老板啊,指不定我认识呢,还能一起玩不是?”
醉酒的人听什么都觉得绕,就像是仲夏的夜晚躺在床上,意识快要进入睡眠状态了,突然一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地吵了起来,除了烦就是想把它往死里拍。
不过容溪是个友善的人,把水龙头关上了,睨了他一眼,“你能闭嘴吗。”
然而他这个反应在对方眼里却成了恼羞成怒。
淡淡地扫过来的眼神还有点勾.人。
虽然微信被拉黑了,但从试镜到合同签订所有过程都很顺利,现在只等年后开机。
邵子安默认了容溪在里面付出不少,只是面子薄心里愧疚不好意思见他而已。
人均消费四位数的高级会所冬天洗手连热水都不给,容溪的手被冻僵了,去烘干机前烘干。
那人跟了上来。
还在他转身的时候把他逼在墙角,上下打量着他。
毕竟是自己主动找人要的联系方式,容溪这张脸邵子安肯定是喜欢的。
估计又跟上次在酒局一样被人灌了酒,眼睛湿漉漉的,目光迷迷蒙蒙的有些失焦,鼻子跟那会儿一样,呛着了就会变得通红,那浅色的两瓣都是湿润的。
他自己私生活乱自然也不会对另一半有要求,之前一直钓着容溪就是觉得他太单纯了玩起来没劲。
“你说说,我又不嫌弃你和我叔叔做过,我现在也拿到角色了,你跟着我不是挺好的吗。”
“至少做那种事儿之前我会先征求你的意见。”
角色。
叔叔。
容溪总算把逻辑链和人脸匹配上了。
“邵子安?”
他嗯哼了一声。
容溪会过来了,揣在兜里的手扒拉了两下,“你处对象的时候都是这样吗,随随便便就能转手送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