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远拨通邹美玲的电话,开门见山道:“没必要,我恢复得很好,过两天就出院,您担心的事不会发生。”他苦涩一笑:“陆千姿根本不理我。”
邹美玲一开始听的云里雾里,后面听明白了,但她关注点完全被最后一句话带偏了,自己的儿子被人嫌弃,当妈的都不能忍。更何况她的脾气一碰上陆千姿就炸,声音顿时尖锐了几分:“陆千姿她算什么?居然嫌弃你。”
柏远淡淡地说:“她嫌弃我不是早就众人皆知了。”
邹美玲更坚持,语气不容反对:“那就更不能继续待在那,明天必须转院。”
柏远行云流水地说:“行啊,我明天拆石膏,明天就出院,正好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没时间在医院浪费生命。”
他最懂母亲的命门在哪里。
邹美玲果然被唬住,登时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混崽子”,然后气急败坏地说:“你要气死妈妈是不是?陆千姿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自践尊严?”
柏远嘴角微勾,挂彩的俊脸上带起些许痞气:“我得为我这些年被践碎的尊严讨个说法。”
这话听得邹美玲心慌不已,她慌忙地问:“你要干什么?”
话才说完,手机里便传来短促的挂线声,顷刻间如坐针毡,邹美玲从椅子上站起来回拨电话,柏远没接。
她赶紧拨通丈夫的电话,对面刚一接通,她便怒气冲冲地说:“那臭小子是想气死我!”
“又怎么了?”柏豫的声音里有几分无奈。
“让他转个院反拿身体健康来威胁我,”一想到柏远刚才的话,邹美玲气就不打一出来,语气也冷硬下来:“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明天就给我转院治疗。”
“在现在这个医院治得好好的,为什么非得转院?”柏豫觉得妻子这次固执的有些不合常理,“他现在大伤未愈,也不愿意来回折腾,你就随他去吧。”
“你懂什么呀。”邹美玲长吁短叹,“他哪里是怕折腾,是见着某人就走不动道了。”
柏豫听出点弦外之音,好奇地问:“他见着谁了?”
邹美玲冷道:“陆千姿。”
“陆千姿?”柏豫缓慢地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邹美玲提示:“林静那见不得光的女儿。”
一经提醒,柏豫想起来了,眉头因为妻子的话短蹙了下,“大人的事和孩子无关。”
邹美玲不想听丈夫的大道理,硬声打断:“反正我不想阿远跟她再有牵连,他一向听你的话,你给他打。”
柏豫拗不过她,妥协道:“好,我给他打。”
邹美玲坐下来等了不到一分钟,柏豫便回电话给她,无可奈何道:“他手机关机了。”
邹美玲起身:“我去找他。”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的脾气,他决定好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柏豫不想看他们母子因为这事争吵,只好往妻子心里砸棉花:“都这么长时间了,阿远一定早忘了。年少那点朦胧的感情,做不得长远。”
邹美玲在丈夫的温厚嗓音下冷静下来,深谙这会儿去找柏远也无济于事,她心里藏着事,担心暴露,可现在又无计可施,郁气在心,她闷声对丈夫说:“你什么都不明白。”
阿远当时就被栓得死死的,现在陆千姿蜕变成了大美人,他怎么可能守得住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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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关机,全世界都安静了。
中午傅莹亲自去给柏远买来午餐,满满的一袋。柏远从每个菜中用勺子舀出一点来,拼凑出一满碗,让助理拿给陆千姿,特意交代助理不要说是他让送的。
助理把好奇心压着,拎着保温盒去到医生办公室。陆千姿一开始不要,他便说:“陆医生,这是我准备的,一点小心意,谢谢陆医生照顾我们小柏总。”
陆千姿推辞不掉,最终收下了。
下午,主任来看过柏远的伤势,告诉他可以下床走动走动。柏远躺了好几天,骨头都躺软了,一听可以走动,立即猴急地让助理扶他下床。
起初助理只是扶着他在病房里走,没一会柏远就厌倦了。看着窗外的绵绵细雨,心好似也跟着飞出去。
傅莹要来扶他,被他冷漠拒绝,让助理带他出去。
从病房慢悠悠晃到护士站,后面有一块落地窗,助理扶着他走过去,柏远向外张望,两分钟后,看到陆千姿和一个男医生共打一把伞,有说有笑地从楼下走过。
那男的不是住院部的医生,把陆千姿送到住院部楼下,又在雨中目送她进楼。
画面太刺眼。
柏远支开助理,自个儿站在原地,等着陆千姿上来。
助理一走,傅莹心想机会来了,殷切上前,对柏远说:“我扶你走一会吧。”
柏远语气疏冷:“你要是能一直当透明人,我兴许还能默许你继续在这待着。”
傅莹听出他的意思,退到一边。
柏远转身靠着后面的栏杆,直直望向电梯口的方向,接着下了逐客令:“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傅莹委屈地撇撇嘴:“那你别太久,医生只叫你适当活动。”
柏远摆手,示意她赶快走,傅莹深看他一眼,忧郁地走了。
陆千姿一上楼,就看见柏远正扶着走廊的墙慢悠悠地走,男人挺拔的背脊因伤势未愈而微微弓着。她没上前,去护士站,让值班护士帮忙叫一个男护工来看着他。
柏远时刻留意着陆千姿的动静,而她看都不看他,她一走,他就忍不住想叫她。“陆医生”都到了嘴边,突然想起陈启的话,心底狠狠一抽,他虚弱地蜷了蜷手指,到底没叫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