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镜面的几人都猜到了这是一处盐湖,那些莲花是盐水的结晶。原来没有被过度开发的盐湖是如此美丽和神秘。
十巫爬上最高大的那朵莲花,将木筏轻轻放下来,拉开兽皮,施法开阵。巫姑手握尖利骨刀,一刀刺入自己心口,骨刀拔出后,上托三滴血,她小心地将那血一滴滴的点到鹿角青年被缝好的脖颈处。
其余九巫如法炮制,待滴过血后,其中一人拿出那个白玉瓶,将里面的七彩液倒入鹿角青年口中。
之后他们十人围着鹿角青年跳起了奇怪的舞蹈,舞姿扭曲,隐隐带出血气。鹿角青年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但他并没有醒来,直到十巫的舞蹈结束,一直风吹不动的七彩湖面,突然翻起一个巨浪,将莲花上的鹿角青年卷入了湖底。
镜面上,日升日落开始快速更替。张景澄数着到第四十九天时,画面又恢复了原来的速度。
阳光露出地面的一刹那,岸边的某处雪白盐沙长蘑菇一样随之拱起来,随着日升渐渐高耸,最终一朵巨大的白色晶莲出现在十巫眼前。
他们似乎十分激动,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然而还没等他们站稳,那朵莲花便碎裂开来,无数盐粒铺天盖地撒来,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影子。
那是一只浑身覆满白色羽毛、龙头、豹身、鱼尾且有一双赤红双眸的怪物。它体型极大,十巫似不及它脚趾高。
没等十巫爬起来,它便一个纵跃消失在天际。
画面再次切换,正是自七彩湖跃出的怪物。它此时后背展开一对白色翅膀,正于空中飞翔。早晨的太阳在他的右侧,此时他正飞向北方。他的眼眸红光闪现,直至飞到一片黑水上方,突然一头栽下,跌入了黑水之中。
张景澄等几人围着镜子看得入神,但他们都知道这个黑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弱水。黑水之中,怪物几番挣扎,形态也不断转化,最终他那巨大的身躯竟然生生撕裂成了三份,一只龙首豹身却长满金色鳞片,是谓龙·豹;一只人面蛇身,巨大的尾巴上覆满青光冷亮的鳞片和鱼鳍,这应该是鱼·蛇人;最后一只鸟头、牛身,却有白色的翅膀和火红的长毛,这是神话传说中传播最广泛的猰貐的形象。
接下来的画面,是十日同天的一幕。十日乃乌金鸟作乱,黑河弱水底沉睡的三只妖怪,被炙烤醒来,猰貐双目再次赤红,跳上岸去,袭击部落。
十巫几次以法阵束之,皆被它挣脱。
金尾派出一名弓箭巨人,不但射下九日,更是一箭射穿了猰貐的头骨。猰貐再次倒在了血泊之中,十巫赶来时,它眼中红光已退,似是对十巫说了什么,便闭上了眼睛。
白玉瓶再次出现,琼浆玉液滴入他的头骨。十巫将他抬上木筏,再次来到七彩湖边。这次只有三人取了心头血,其余人被那三人拦住。其中一人将白玉瓶交给剩余七人中的一位,似乎是说了什么,那人竟抱着瓶子泣不成声。
这一次,十巫只剩下七巫。四十九天后,七彩湖边再次开出一朵莲花,只是这一次没有上一次的高大。七巫依旧应着朝阳跳上高莲。然而却愣了许久没有动作——
只见,这次的高莲之上,竟然趟着两只物种,一只是浑身红羽油亮却牛身,鱼尾的怪物,另一只竟是纯白色且毛茸茸的一团,是狗非狗,有一双冰蓝色的眼眸。
镜子外的众人:“!!!!!!!”
一百个感叹号也不足以表达他们此刻心中的震惊。
这个,这是小白吧?是小白吗?为什么会是小白?!小白是猰貐的□□吗?
张景澄:难怪洪家会不惜暴露身份也要跑到张家老宅讨要小白,小白竟然还有这等背景?!可是,胡玖却没说啊,胡玖应该当天就认出了小白的身份,他没有任务提醒,说明小白是友非敌?!
两只动物被抱回了十巫的都城。
同时,还有三具巫师的尸体。葬礼举行的当天,整个巫咸国的臣民全部沿街跪拜,每个人的脸上都流着悲伤的泪水。
这葬礼的规格很高,看着像是国王已逝。
镜子里的画面再次转换,这次出现的是黑如墨水的水面。水面之下沉睡着两只巨兽,黑水岸边站着一个头上留有牛角的年轻人。年轻人面脸都是谦卑至极的神色,然而他身后这次却跟着数以万计的大军。
他走到黑水河边,将一个黑色瓷瓶拔开木塞,里面黑色的药水一滴不剩地全部倒入了黑水河中。
河水竟然瞬间如煮沸的药汤般,冒气了咕嘟咕嘟的气泡。两只巨兽啸鸣着冲出水面,等待他们的自然是另一番,残忍的杀戮!
如数箭翎雨点般袭来,每一道都催着足以毒死巨龙的威力,无数法剑劈来,甚至带动了雷电劈下。
两只巨兽如瓮中之鳖,笼中困鸟,并没有撑到七巫赶来便倒在了黑水岸边。牛角青年将他们的尸体丢回河里,将岸边清扫干净,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七巫完成了国王的葬礼,日升日落已过去五十多天。他们再次来到黑水河边,却再也没有召唤出巨兽们。
七巫觉察出不对,在岸边开启了招魂阵法,也仅仅拘回了一丝青色的幽魂。
镜子里,最后的一幕是一处高台上,一口黑棺中,七个巫师围成一圈。黑棺材上空飘着一个复杂的阵法,黑棺之内躺着一个人面蛇尾的青年,那条巨大的蛇尾上覆满青色的鳞片。
众人看到这里,很多事情已经明白。很多线索也全部对上,只是张景澄迫不及待地又问了一个问题——‘杀死张晓阳的是小白吗’?!
这个问题,镜面荡动了一下,才显示出来。夜最黑的时候,一只鱼尾牛身的怪物拍打着红色的翅膀急匆匆地向远处飞去。
这个也可称之为鸦鱼。鸦头鱼尾。乃是猰貐的一个□□。
张景澄不知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松了一口气。但还有很多要问,“小白是怎么到得汉城?为什么会出现在八宝河?”
镜子中,一个几乎无人的站台上,一个黑风衣的男人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萨摩耶。在他的不远处,站着三个男人,他们之间互相打量了几眼,均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张景澄:“!!!”
钟免:“我的天!!我想起来了,那天是咱们去汉城的那天!那个男人抱的狗,难道就是小白?!!那这个男人是谁?!”
“你先等一下,让镜子先回答完我的问题!”
小白被那男人抱着来到汉城,那天晚上应该是和钟免等人一同抵达。只是那男人出站之后,就打了个车,直奔陈家村而去。陈家村那时候,罗叔还在陈贵家里做雕刻,他们竟然是在采石场见得面,之后罗叔、闵叔,不,应该是巫罗、巫彭和巫姑再加上这个黑风衣,四人直奔观音庙。
看到这里,张景澄等人又是一阵“!!!!!!”,观音庙那里果然有问题。但是观音庙毕竟在古塔寺里头,走大门那个时间点肯定是没戏的。所以这几人根本就是翻墙而入,他们从观音庙的大院里某一块方砖下取了一串钥匙。之后,几人便直奔山顶而去。
这山顶果然也暗藏玄机,张景澄和钟免对视一眼。当时他们就觉得不对,只是谁能想到开启线索大门的钥匙竟然会藏在那种方砖下面啊。山顶上只有一个玻璃罩子,里面是一些古旧的砖瓦。
几人拿着钥匙打开玻璃罩子,依次钻入后,巫姑跳了三圈祭祀舞,一个阵法竟然自那些破砖兰瓦间升起。之后,阵法消失,画面也跟着一换。
“这是……”钟免诧异极了。
钟囿说:“看起来,像是一个倒塔。”
确实是个倒塔,台阶是沿着塔一圈一圈向下延伸的。随着几人往下走,地下的空间也在不断缩小,倒了最底层,竟然只有一间房那么大,也就是不到三十平米的样子。空间虽然狭小,却还在墙壁一圈儿镶嵌了夜明珠。柔和的光线中,数条刻满咒文的锁链紧紧缠敷着一只怪兽。
这怪兽正是鸦鱼,他看到小白的那一刻双眼突然并发出摄人的红光。那几人将小白扔到他面前,便迅速撤离,且一连压制了数个法阵在他们上方。就这么放任两只同根生的妖物决斗。
小白的身形在鸦鱼攻过来时突然变大,整个脸上出现了橙色的纹路。那几个巫师已经站到高处,此刻巫彭默念咒语,解开了鸦鱼身上的咒锁。鸦鱼已获得自由立即嚣张起来,他的攻击看得出来处处透着狠厉,完全一副势必将小白生吞活剥的架势。
而小白却好似比他的修为要更高,打得游刃有余。
巫师们边看边交头接耳,好似在品头论足。
结果竟然是小白将鸦鱼按在了掌下,只是他本已咬住了鸦鱼的脖子,却不知为何最后又松了口,就是这一瞬间,鸦鱼将小白反掀过来,它可没有小白那种犹豫,招招往死里打。小白毕竟还是修为高些,就算被偷袭压制,最终的战果也只是两败俱伤。
两只妖兽怕在地上动不了后,巫彭这才下来再次给鸦鱼带上咒锁。将小白抱了起来,托在掌心看了看,最终拿出一个魂瓶,自它的体内生生拔出了一魂。
小白之后合上眼,墙壁上的一盏夜明珠暗了下去,一个女子钻出了半身。巫彭将小白交给她,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子笑嘻嘻地抓着小白缩回了夜明珠里,消失不见。
“是桃花玉石精。”张景澄说,“我见过她的原貌,就是这个样子。”
画面晃动一下,玉石精从山石间钻了出来。这是一个满地罄石的山谷,她似乎极为高兴,拎着小白的后劲皮一蹦一跳地回了自己的洞府。
她的洞府在这条罄石山谷的深处,造得好似是比照现代家居标准,竟然还有水床?!她将小白扔进厨房的水池里,拉开橱柜发现竟然少了什么东西,立刻穿山过水去寻。
小白就是趁这个机会从她的洞府里逃了出来。
玉石精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些调料包,没有看到小白,自然出来找它。只是再后来,小白被哮天救了,张景澄等人也发现了蜚兽。
画面到了这里再一次恢复平静。
“小白被抽走的魂魄是猰貐的吗?”钟免呐呐的说。
张景澄说:“恐怕不是,否则他们不会再次找上我们家,要小白回去。”
“那个将小白带去汉城的男人是谁啊?”钟免再次问道,想了想又加了句,“是谁杀了蜚兽?”
似乎是考虑要先回答哪个问题,镜子反而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动起来——
画面中,玉石精和一个全身黑袍的男人在说话,就见玉石精点点头,往一个方向遁走。再冒头时,正好出现在哮天面前,这之后的事,张景澄都亲身经历了,自然镜子也没有再显示。只是玉石精可能都不知道那个刚刚跟他说话的人,一直跟在她身后没有离开太远,镜面切换了一下视角,显示出了张景澄身上巨大的白光。
所有人都想起一个说法,之前听汉城好多人都说过,张景澄身上有成山那么厚的功德,原来还真是厚得像山一样,亲眼看到十分震撼。
这人恐怕也是盯上这份功德,而就在他想要出手的时候,一道红光毫不客气地抽在了他脸上,这人被抽得呆愣片刻,立刻逃走。
张景澄也愣了下,随即扭头看向兀自沉浸在翻找美食之中的阿帝。这家伙竟然还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主吗?看着可完全不像啊!阿帝=雷·锋,不知为何,张景澄才这么一想,就‘噗’地一声笑出来。
他这一笑引得周围几人注目,张景澄赶紧指了指镜子,示意众人不要在意自己。
镜子中那个被抽了脸的黑袍人,此时拔足狂奔,边跑还边掐指推算着什么,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那处已经有另外几个黑斗篷在等他。其中一个黑斗篷手里拉着一条锁链,锁链悬空,但看镜子的几人也知道,令一端应该是连着那个塔底。
他们从进洞开始就在四处设阵,这阵正是锢福阵,采纳功德用他最好不过。
张景澄说:“看来他们杀蜚兽确实是为了取功德,而且他们让鸦鱼出手,是想把这份功德算在他名下。这是这个时候采纳功德,恐怕更多的是他们将小白和魂融进了鸦鱼的魂内,急需功德修补融合。”
“你说得没错,确实是这样。”阿帝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张景澄身后,他嘴里虽说着这话,眼睛却一直盯着张景澄的背包。
张景澄这次特别痛快,抬手就把书包塞给了他。
阿帝抱着书包,又坐回了之前那处,拉开拉链,继续吃起来。边吃还边眯起眼睛,实在是吃得一脸享受。张景澄看了他一眼,这会竟也觉得这家伙的吃相也还好吧,透着一点儿小可爱。
好吧,我的师父其实是个小可爱吗?张景澄这么一想,不由又笑出了声。
鸦鱼将蜚兽杀死,一团巨大的白光瞬间四散飞入洞里的锢福阵内。鸦鱼眼中的红色戾气也在这之后淡了一些。
几人出来后,那个被抽过脸的巫师跟其他几人激动得说着什么,其中一人指着他的脸,似乎在警告他,最终被抽巫师垂头丧气地被教训他的人拉走。
画面再换,先是闪现了一下,去汉城那天的站台上,穿黑风衣抱小白狗的男人。之后才将画面切换到一座城。
“这是……”钟免简直不敢说。
钟囿拍了下他的肩膀,张瑞源站在张景澄身后,道:“应是幽冥界吧。”
张景澄也觉得是幽冥界,只因画面最开始是一座三层的黑楼,之后才穿过这个楼,慢慢推向后方。
画面极速地闪了十下,每闪一下,都会带过一座城楼,城楼上高挂一匾额,上面的字定然是这座城的名字。久闻幽冥界有十殿鬼王,每位统一殿,站一城之域。又有大小鬼王数千,或各自为营,或附庸十殿。
这之中有一位地位超然,那便是——画面停留在转轮殿三个字上。
张景澄听见钟免倒抽气的声音,他自己也不由得咽口水,想到之前,解除这转轮王的名字,还是在北流口中得知是这位大佬在用水波蜃市空间转移术,现在竟然在才问道小白的问题上就出现了他的殿宇,这简直令张景澄有种开始拒绝估算对手实力的感觉了。
转轮殿内青烟四溢,人面蛇身的美妇人,在门口熬制汤水,她面前摆着一口大锅,这人不用猜都知道是孟婆大人。她身后的殿宇均挂着青色纱幔,纱幔的垂角均秀着黑金丝线的咒文。
穿过殿宇之间的回廊,后花园里有一弯泉水,水质如牛奶般白晕,白色的姜石立于岸边,上书三个大字‘三生泉’。
此时,三生泉畔坐着一个青衫黑纱的伟岸男子,他面对泉水,看不清容貌。画面最终略过了他停留在他身侧垂首而立的一个黑衣男子身上。
那人低眉顺眼,说话时,张嘴有时要张半天才能再合上,就好像是因为某种原因一直在卡壳似得。
这令张景澄突然想起一个人来,他脱口说出了一个名字‘洪童雪’?!
“什么洪童雪?!”其他人追问。
张景澄说:“你们看,这个人像不像是个结巴?我在赛场的时候和黑虎老大还钟伯伯你们不是都和他打过吗?那家伙至今还惦记着小白,说话结巴,自称洪童雪!难道他是转轮王的人?!!那转轮王是谁啊?!!我的天!”
作者有话要说:阿帝:徒儿不怕,有师父呢!
张景澄:嗯,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