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一群人呼啦啦地冲进竹林。
赵守之走在最前面,问:“怎么了?小张。”
张景澄指着地上那层纸灰说:“我的沾气符自燃了,这说明这里的妖气非常强。钟免我记得你们钟家有一本手册,可以根据物品沾染上的妖气鉴别出妖怪的种类,你赶紧看看,这是什么妖怪的妖气!”
钟免:“……”那手册还没传给他好么!但这话说出来太跌份儿,于是他挣扎道:“你这都是灰了,妖气都烧没了,怎么鉴别?”
“等会儿,我再试试!”
张景澄说着复又蹲下,从羽绒服的左胳膊上的兜里又掏出一张沾气符,按照刚才的步骤如法炮制,而这次在众人眼前,沾气符再次无火自燃。亲眼见证这一幕,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异的眼神。
张景澄见又烧着了,眉头微皱,于是拿出第三张,然而结果依旧是自燃。
最后,张景澄站起身,对赵所长道:“起码能证明确实有妖怪来过。”
赵所长点点头,说:“尸体上你也去试一下。”
张景澄说:“死者为敬,得先做超度,三哥擅长这个,让他来。”
三哥确实擅长这些,只不过他一开始担心这么多警察面前做法事,别再被打上迷信的标签,所以没吭声。他想着自己平日装装神棍挣点外快也就算了,可别带坏了安全局的名声,那老萨还不得跟他拼命。
不过,既然赵所长都同意了,那性质就不一样了,咱这是公干,可以光明正大地干起来。不过,为了不破坏作案现场,超度法事的场所改到了张晓阳家里,就是那间主卧。
一群人来到张晓阳家里,刚进主卧一眼就看到了碎裂的大理石窗台。据丈夫王纲说,早上起来的时候窗帘还是拉着得,以至于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赵所长看了他一眼,扭头跟刚才给王纲做笔录的小警察低声交代了句什么。那小警察立刻低头翻起口供记录。
张景澄又拿出一张沾气符在碎裂的窗台上贴了一次,不出意外,符纸又自燃了。他捻起一撮符纸的灰烬,又从大衣的内兜里拿出一张空白的黄纸,将灰烬放进黄纸里交给三哥。又弯腰从他滑板裤的大兜里掏出一根手指长的毛笔和半盒烟那么大的朱砂印递过去,催促道:“赶紧的吧。”
三哥在主卧的空地上盘腿坐下,其余人被请到卧室外面。那张包着灰烬的黄纸放在他面前,因是沾过疑似凶手妖怪的妖气,作为茱派超度,将以这纸灰为媒,附上安魂祝词,以此吸引亡灵前来。
刚去世的怨灵尤其是被杀的,满身复仇戾气,不会放过这种机会,定会前来复仇。三哥要做的就是等怨灵被吸引来后,烧几张买路钱,再烧一份契约,以示将代为复仇,将亡灵的戾气转到一只铜葫芦里。这样亡灵便可再入轮回,不会被怨气戾气所敷化为厉鬼。
如果是正常生老病死,那超度用的就是生前喜欢的事物,也不用烧契约,多烧几张买路钱和安魂祝符就行了。
张景澄在门外给赵所长等人科普,主卧里三哥已经念念有词地摆开了架势。沾满红朱砂的毛笔在他手里龙飞凤舞,不大一会儿,他已将自身四周画了一堆咒文,那咒文连成一圈儿,将他围在中间。
咒文圈外的地上,朱砂笔上一下三四个圈,上边的圈里放着沾气符的灰,下面三个圈里,三哥挥舞着毛笔正在写着看不懂的咒文。三个圈写了两个,中间的那个圈空着,三哥就那样以一个向前微趴的姿势,笔尖悬在中间那个圈上动不了了。
张景澄见状,双眼立睁,忙道:“不好,大家后退,鬼上身了!!”
所有人倒抽一口气,钟免忙穿过人群,挤到前面和张景澄一人一边守住门口。
钟免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一尺长的黑色钢刀,张景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羡慕地说:“哟,斩妖刀啊?有钱人。”
“彼此彼此。”钟免担忧地盯着里面,问:“三哥会不会有事?”
张景澄摇摇头,“应该没事儿,他那个咒文阵就是保护他做法事的时候不被鬼上身,除非他本人同意。这应该是……有什么必须上身才行的情况发生了吧。”
张景澄也不是很确定地下了这个结论。从他十五岁进安全局就跟三哥混在一起,两人都不知道一起做过多少次法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鬼上身,可那都是事主提前要求的,像今天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们这边说着话,突然所有人脸色全都变了,只因一瞬之间,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阴森森的寒气从主卧的门口扑面而来,那种黏腻、阴冷、潮湿的感觉,简直就像是来自地狱的大门在他们眼前被打开,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紧接着,三哥的喉咙里响起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就跟多年生锈的车轴被迫滚动时发出的那种涩塞的声响。之后是一阵磨牙声,吱扭吱扭兹啦兹啦的,令人头皮发麻。
“王——纲——”
“王——纲——”
三哥边叫着边回过头,那是一张明明笑着却完全令人看不出一点笑意的脸。用龇牙咧嘴形容更贴切一些。他盯着门口,双眼全白。
一个警察小姑娘见此情景忍不住低低惊呼一声,被男同事拉到身后挡住了。
而被三哥呼唤的王纲,早在被叫到名字的第一时间就吓得昏了过去。
三哥的喉咙又开始响,这次只有一句,“救——救孩子——”
之后,他便回过头去,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前倾的姿势,汗水从他的头发丝里顺着鬓角往下流,好一会儿才听见他大口喘气的声音,那一直没有落下的笔尖也终于落了下去。
张景澄对看呆的赵所长等人说:“他应该是恢复过来了,赶紧叫医护人员上来救人吧。这位王先生一直昏迷着也不行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赵所长等人这才从刚刚那种浑身毫毛直竖的状态里恢复过来。连忙拿起手机打电话。
客厅里一阵骚乱。
主卧里三哥已经做完了法事走了出来。他整个人都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靠在张景澄身上问:“哥刚才帅不帅?”
张景澄说:“帅没看出来,倒是挺吓的。”又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问:“你干嘛这么拼?”
三哥嘿嘿一笑,说:“你说呢?咱第一次出任务不得表现表现?”说着扭头看了眼进主卧看咒文的钟免,“这小子在,不拿出点看家本领来对不起这正式工的身份吧?”
张景澄对三哥这明晃晃地炫耀身份很是不屑,也不给三哥靠着了,将人一把推到门框上,说:“就你行,正式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