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这么生气了,所以呢。”鹤衔灯按着肚子,眉毛把眼睛带着一下子往上挑高了不少,“可以稍微听我说一句话吗?”
他还是站在对不死川实弥而言相对安全的位置上,尽量用克制的语气开口:“我曾经答应过了一个人……啊,也不知道在你们的事情那里他是被说成什么样的,总之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虽然他差点把我给杀掉了,不过,我跟他做了一个约定。”他晃着脑袋,从额头垂下来的头发搭在肩膀上微微的向前甩了甩,“约定就是,在和鬼杀队的人战斗的时候,我不会使用血鬼术。”
“很不公平对吧?所以这个约定后面有了个附加的条件。”
鹤衔灯瞬间跳到了半空中,瞳孔像蛛丝一样裂开,眼底的淡粉变为了深红:“如果我生气的话,这条约定就不作数了,因为我生气了嘛。”
在他说话的时候,藤蔓从鬼苍白纤细的手腕里爬了出来。
不死川实弥身体微微一晃,在他的脚下,一丛藤蔓如同游龙般破土而出。
他借着呼吸法向上跳着闪避,正当他抽刀把扑上来的藤蔓斩断的那一刻,鬼温吞而柔软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血鬼术,我也会很多乱七八糟的呼吸法,虽然我不喜欢争斗,但是这又不代表我不会打架呀。”
鹤衔灯把头稍微往旁边偏了偏,朋友的绳子挂在上面,像是瓷器边缘处烧出来的绯色釉面,把他的颈口圈红了一片。
“血鬼术·恶子葚。”
先前纠缠着不死川实弥的藤蔓在这一声号令后迅速炸开,四散的碎片逐渐汇成了多个人形。
它们看起来像是小孩子,一个一个围着不死川实弥转圈圈,被切断了就滚在一边哇哇大哭,吵得不死川耳朵嗡嗡一片。
他又一刀切了过去,结果出不死川实弥所料的是,这些藤蔓做成的小孩子只要被切开就会分裂成新的个体,从十岁变成九岁,从九岁变成八岁,这些全身上下密布着荆棘的小孩变得越小,哭声也变得越来越大,
小孩哇哇叫着,像在找自己的妈妈,震得不死川实弥的耳朵差点出了血。
鬼杀队的风捂住耳朵,眼里充满了血丝。
他往后一个虚晃,趁着这些小屁孩往那个方向去的时候立刻抽刀向前砍向站在一边不动弹的鹤衔灯。
那只鬼表情淡然,他看着迎面而来的青色风刃,也不躲闪,甚至闭上了眼睛。
“血鬼术。”鹤衔灯收拢起五指,一团惨绿色的被他鲜红的指甲捏爆揉碎,在掌心里流下粘稠的汁液,“鬼母桑。”
藤蔓小孩犹豫着看向周围玩伴们绿油油的脸,伸出手抱在了一起,它们越和越大,越凑越多,滚雪球似的成为了一个全新的整体。
藤蔓缠住了不死川实弥的双手,扯着他举刀的那只手把他发出的攻击向上引!
哔啵一声,空气中有什么炸开了,震得树梢上的叶子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下雨似的落在人和鬼的肩头,打绿了一大片。
“好久不见了啊,小桑。”在不死川实弥挣扎的时候,鬼微笑着同把他捆住的不明体打起招呼,“我们有一百多年没见了呢。”
藤蔓汇成的孩子凑在一起变成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明明全身上下都是由枝条构成的,但这位绿色少女身上却充满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气质。
它的嘴角勾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双手化成的藤蔓绞着不死川实弥,把风困在自己织成的牢笼里。
鹤衔灯看着它,脸上挂着的轻快笑容慢慢黯淡了下去。
“我忘了你不会说话了啦。”
“所以啊。”他还是和不死川实弥隔得远远的,“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不死川实弥拒绝搭话。
他把手里的日轮刀向下一掷,用脚趾夹住后倒悬着斩断了鬼女的腰!
“……啊啊,不愧是克星。”
鹤衔灯拍了拍手:“果然我超级讨厌风之呼吸呀,从头到尾都被克制着。”
说是克制也不完全对,但说难应付这倒是真的,鹤衔灯的绝大多数攻击都较为松散,而风之呼吸正好是擅长范围作战,稍不注意就能把鬼好不容易放出来的攻击给搅成一团碎末。
鬼叹了口气,手指翻飞,停在了一个动作的最后一步上。
他现在很生气,不死川实弥何尝不是呢,两个已经听不进去对方发言的家伙彼此绕着圈,就等着对方率先发动攻击。
我大概知道他想要干嘛,可是我现在在生气,我决定不管他。
鹤衔灯幼稚的撇了撇嘴,双手抓成爪状,手指对着手指猛地向后一拉!
一方卷起桑枝藤海,鬼母阴笑鬼女哀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方掀起万丈狂风,滔天气流如同浪奔一聚而起一拥而上!
不死川实弥也不知道自己的动作究竟是为了主公的指令还是为了很久之前师傅的告诫,他赤红着眼,青色的气流从刀上蒸腾而起,在空气中慢慢的被涂上漆黑。
“风之呼吸·六之型黑风烟岚!”
“你知道吗?”他哈哈笑着斩断了前仆后继过来的充当肉盾的小孩子,“我的师父曾经告诉过我,有一只苍白的,长着三只眼睛的鬼呀!”
“他曾经生吞活剥了一位十分优秀的斩鬼人,那位风柱真的非常的年轻,年轻的让人不敢置信,所以啊……”
不死川实弥举刀劈开了藤蔓:“那只鬼——是你对吧?”
鹤衔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开口,“你在说什么呢?”
“我从来都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那个孩子是自愿来找我的……啊。”
他辩解了一阵,愈发感觉自己的语言苍白,只好讪讪地住了口,咬着嘴唇上那层薄薄的皮不说话。
“很久很久以前,有这样一位孩子。”不死川实弥轻轻的哼起了某支在风之呼吸的培育师内部流传甚广的童谣,“春风般的年纪,就被烈焰带到了我们这一门。”
晴岚风树呼啸着撕开了鬼母的肚子。
“他握着刀如同夏天的暴风,旋转着跳起了我们的舞步。”
升上沙尘岚在地上凿出了五个深坑。
“孩子啊孩子就这样慢慢长大,他像秋风吹过的小树一样,摇晃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微笑。”
寒秋落山风旋转着削开周围的树丛。
“但在刮着冬风的一天,少年遇到了雪地里的鬼。”
初烈风斩撕裂了一切可以阻挡的东西。
不死川实弥停了下来,他没有攻击,而是用自己沙哑的嗓子唱着这首撇脚的歌谣。
“白色的鬼有三只眼睛,他躲在风里默不出声,这个孩子我似乎哪里见过,倒不如吃了他免得日后麻烦上身。”
“他伸出了红色的绳子,勒断了少年的脖子,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年轻人,他从风中来,又从风中去,落在雪地里的只剩下半根红绳子。”
“年轻人的师傅哭坏了一只眼睛,他的另一只眼睛被自己月中来的同伴捅瞎,培育师将这故事告诉了少年的接班人,他说——”
不死川实弥面无表情的把每一个风之呼吸的使用者都会唱的歌的最后一段哼了出来:“鬼呀!鬼呀!白色的鬼呀!三只眼睛有着翅膀的鬼呀,遇到他一定要杀了他,遇到他一定要杀了他!”
鹤衔灯捂着鼻子,老半天才站直了身子。
“……是吗。”他给唱完这首歌的不死川实弥轻轻的鼓了掌,“原来在你们那里,他是被我杀死的啊。”
“真好啊。”鹤衔灯苦涩的开口,“最起码你们还是记住了他,我以为像他这种不顾一切跟着鬼跑掉的人,应该会被抹除掉一切档案才对。”
他静静的看着不死川实弥,把手垂了下来,停下了没有完成的动作。
鬼母跟鬼女安静的看着在场的一人一鬼,哭泣和微笑的嘴唇渐渐变得平板,不在上扬也不再下调,就好像它们一直都是像这样的旁观者,只看不说。
“你、不在意吗?”他站在原地,在安全的距离内和鹤衔灯搭话道,“被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吗?”
“我会呀,我刚才就跟你说了,我现在一直在生气呀。”鹤衔灯的周围慢慢卷起了风,“但是比起我生气的话,果然还是他被记住的更好一点呢。”
“至少有人会记得他。虽然记住的方向好像不是很好。”
鬼道:“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他曾经差点杀死了我,这是真的哦。”
“你你们的歌也唱的没错,他的确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人,也就比我大了那么一点呢。”
不死川实弥啧了一声:“比你这个鬼大了一点……哈?”
“我一直都十五岁呀。”鹤衔灯摸着脖子,把那把有无数片羽毛拼合而成的洁白日轮刀抽了出来,他用手摸着刀刃,也不在意自己的手被蹭出了血,“所以你可以试着改一改这首歌。”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优秀的人,他被不怎么优秀的,永远活在十五岁的鬼给杀死了。”鹤衔灯顺着不死川给出的调子唱着,“鬼偷偷的学走了少年的刀法,还拿走了他最宝贵的刀。”
“你要看看吗?”他道,“他真的是个很优秀的人,当年他挥出的那一刀不是风之呼吸里的任何一型,是他琢磨了很久想要改良但是没有成功的半招。”
“我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成功。不过在后来,我往这刀里加入了他讨厌的血鬼术,这样才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结果,真是对不起他。”
鹤衔灯把手往面前用力一抓,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圈圈卷卷着萦绕在他的周围,把鬼破碎掉的袖子全都灌满了。
风全围着鬼,一丝一缕都没有留给不死川实弥,他周围的空气像被抽干了似的全都涌到了白色的鬼的四周,呼啦啦的吹起难听的号角。
“血鬼术·山行山寻。”
风固定住了不死川,一口气推着鹤衔灯爬到了天空。
他举着手里的白刀正要往下劈,一只手从他的头发里钻了出来,摁在了鬼的脖子上。
鹤衔灯偏过头,余光看到了半截针筒。
蝴蝶香奈惠目光复杂的看着鬼的脖子,她并没有扎下去,只是把锋利的针头对着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你醒了吗?看来我的血鬼术还需要改进啊,一般来讲,那么大剂量的甜眠之子都足够让你睡个三天了。”
鹤衔灯耸了耸肩膀,对蝴蝶香奈惠道:“不过也都怪我,我没有给你提供一个好的睡觉的地方,难怪你醒的那么早。”
“你睡得舒服吗?”他也不管刚醒过来的蝴蝶香奈惠怎么想,趁人家还看着自己没办法留意此时身在何处的时间,抖开翅膀把少女轻轻地抛了下去,“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陪着你了。”
鬼操控的气流拖着蝴蝶香奈惠落在地上,他挥起刀,一声不吭。
血鬼术与呼吸法中的共有的风细细密密的吹了过来,这些青色的气流一分为二,二分为三,像一条巨网似的包住了眼前的树,没有给他们留下哪怕一点点的空隙。
啪沙,叶子落了一地。
鹤衔灯落了下来,他把手搭在半空中,绚烂的虹光从他的指尖弥漫开来,缓缓地勾住了他的衣角。
不死川实弥这才反应过来,他也顾不上去纠结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蝴蝶香奈惠,举刀过去想把试图逃走的鬼扯出来。
“别这样别这样。”鹤衔灯用还没被虹桥吞掉的一只手朝他挥了挥,“让我稍微冷静一下吧,好久没发火了,在我没有冷静下来之前我觉得我暂时不适合去见你们的当主。”
“拜托你们照顾好我的鹤,我要去一个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等我醒来之后我们再见面吧,放心好了,不会食言的,记得叫产屋敷给我留一间小房子啊!”
“对不起啦月丸,希望你能照顾好你的妹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