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容青在被放出刑狱十二重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
经历了一整夜惊心动魄的生死逆转,又被迫看到了萧崇琰与顾璟两人的秘密——他明明只是一个刑狱内普普通通的囚犯,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被卷入了惊天阴谋,小命随时都将不保。
凌容青站在照影峰下,纠结片刻,还是迈入了山门。
萧崇琰能在隐峰十二重禁地内来去自如,且昨夜才说过让他出隐峰后去琼苑,今日一早便有人将他提出刑狱,这背后意味无需深想,便令人心底发寒。
有景珩仙尊坐镇流云巅,落河学府从无特权一说,但萧崇琰明显却是那个例外。面对能让整座学府都破例退让的存在,凌容青自然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念头,只能老老实实步行上山。
他忐忑不安地敲响院门,在等候的过程中想象了许多院内的场景。
或是满院森然,下属仆从如云却各自屏息不敢言语,唯有萧崇琰与顾璟两人对坐喝茶;或是干脆便有酷厉刑罚不断,血色遍布琼苑各处,却无人不敢不从……
他进门的时候,不会又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吧?
院门“嘎吱”一声自行开启,凌容青屏息凝视,目不斜视走入院中,发现无人理会自己,便很自觉走到墙根下站好,眼观鼻鼻观心,绝不多看一眼,只竖起耳朵悄悄听着院内动静。
琼树下,顾璟与萧崇琰确实相对而坐,两人之间气氛凝重,似乎……正在对峙?
凌容青有些紧张。
院内并无太多下属在场,是因为这两个人彼此心生嫌隙,即将决裂吗?
暖风拂面,递来些许树下话语,却与凌容青所想全然相反。
“该喝药了。”
“不喝。”
“喝药。”
“不喝。”
“喝完这碗药,我给你做桃酥吃。”
“……哦。”
凌容青:“……”
这种撒娇耍赖的娇矜小少爷和温柔宠溺的风雅贵公子……的相处模式是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透过重重回廊望去,正看到萧崇琰单手拿起药碗,一脸冷意看着很不高兴,但还是乖乖地将那碗药一饮而尽,随后手里就被顾璟塞了一串糖葫芦,脸上神情顿时柔和许多,安安静静地小口吃起来。
而顾璟亲自收拾桌上碗碟,竟然就这样起身离开,仿佛是真的要去后厨做什么桃酥。
凌容青看着那个一脸乖巧的黑衣少年,再看看那个神情淡然正往屋内而去的顾璟,只觉得一阵恍惚,仿佛自己昨夜经历只是一场幻觉。
这还是昨夜的那两个杀神?
“伏华,我最爱的伏华,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时齐小奇晃晃悠悠走过回廊,对着怀中的飞剑好一通真情表白,深情款款。
“那天我真的是一时失手,绝对不是故意把你扔掉的!也绝对不是真的忘了你,才把你落在河畔的!”
凌容青:“……”
连自己的本命剑都能遗失,这还能是个剑修?
“陈前水你可真是水,怎么河东清谈会你们贵无派又输了?”
凌容青还在愣神间,又一道声音从院外由远及近而来,接着一袭青衫的读书人页安摇扇而入,手中握着一块传讯灵石,正极其嚣张地喊话。
“总不能是看我不在,故意没有认真吧?哎哟,原来在你们眼里我比许先生还要厉害啊,这不能吧?”
凌容青:“……”
他现在已经知道页安是东璜河东名士,清流派的后起之秀,但就这茶香四溢的语气……页安难道是靠着阴阳怪气出名的吗?
“哟,是你啊,来得可真是早。”页安进门便看见凌容青缩在墙角,抬手懒洋洋掐断灵讯,说道,“跟我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