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雾很浓。
司葵站在雾里,什?么都看不清,还有点冷。
她?知道自??实在做梦,但是她?醒不过来,她?一低头?就看到自??身上的衣服不是日常穿的那些?,而?是过去的衣服,白色的卡通图案T恤,纯蓝色的七分牛仔裤,斜挎着米奇图案的帆布包,她?伸手摸向后脑勺的马尾,拉到眼前一看,是黑色的。手腕上的手表是天?蓝色的电子表。她?记得这块表,是司末送的,她?十三岁的生日礼物。
雾渐渐散开了。
没?有阳光,是阴天?,天?上的云很挤很压抑。
司葵往前走了几步,就发现手上多了一把?伞,雨忽然丝丝地落了下来,撑开伞,她?就看到一条路在脚下延伸开了。淡淡鹅黄色的小雏菊在雨中摇摆着,路边的树只有光秃秃的枝干,雨下得不小,很快地面上就积出了许多小水坑。
这条路,很熟。
往前走,然后左拐,再右转。
司葵的脚很自觉地随着思路这么走了,走了一段路,她?就看到前面耸立着一排排的石碑,整齐的静立着。她?快步走过去,定?睛一看,是墓碑。一张张灰暗的照片,她?看不清楚上面的人?,随着一排一排地走过,司葵无意识地停在了其?中一块墓碑前。
黑白的照片,少?年清秀的笑容。墓碑上有力地刻着:司末之墓。下面清晰地刻着:妹司葵立。
……
司葵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夜幕,和明非的担忧,打量了一会周围,她?才发现自??还在天?台上,手里的茶已经凉了。
她?睡着了,还做梦了。
“怎么了?”明非递过来一张纸巾。
接过纸巾往脸上一擦,司葵这才发觉额头?上全?是汗,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口跳了出来。“我梦见阿末了。”她?说着,手指沿着杯口滑了一个圈,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司末了,她?想今天?的梦是不是代表着司末有点责怪她?,因为死去的人?若不被活着的人?想念会很寂寞的。
“你?快忘记他了。”明非叹了口气,又递给了司葵一张纸巾。
“没?有忘记。“只是有段时?间没?有想起了,是不是最近过得太愉快了点,司葵心里自责,脑海里却浮现了切原赤也笑得傻傻的脸。
司葵心里一惊,甩了甩头?,将那张傻笑的脸丢出了脑海,双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口茶,一股冰凉沿着食道滑进了胃里,腹部泛凉。她?怎么会忘记阿末,怎么能忘记。
可是——
她?十指紧紧地扣住杯壁。这些?时?间里,她?好像真的有点忘记他了。
“有些?事有些?人?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我哪怕忘记自??,都不会忘记阿末的。”有些?记忆是永远不会被忘记的,在心底,深深的地方,被土掩盖着,上面铺了石子,长了青苔,那里,很荒凉。
眉间一凉,明非的食指点在了司葵皱起的眉间,“忘记他也好。你?每次说到司末。看上去总是很忧伤。”那表情看上去让他觉得难过。
司葵的头?往后一仰,避开了明非的亲近。
明非的手停在半空中,自嘲地笑了笑,收了回去,藏在宽大的复古长袍袖口中,五指收拢。他不懂,不管他如何地去靠近司葵,总是会被她?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们之间总是越靠近越疏远。
“我不会忘记他的。”司葵平静地回应道,轻轻地将茶杯搁在支在躺椅旁边的小木桌上,起身抱着盖在身上的毛毯就下楼了,留下明非一人?站在原地,复古的白色长袍在夜色显得格外的苍茫。
已经下楼的司葵没?能听?到明非那句飘散在空气中的话。他说,‘如果你?愿意,我真的能让司末复活,所以,不要再抱歉了。’
把?毛毯工整地叠好放到柜子里,司葵就将兔子头?的拖鞋随意地甩到了房间的一角,翻身爬上床,怔怔地斜靠着被子,那模样看上去有点发呆。方才的一个梦,将曾不小心被掩盖了的有关司末的记忆再度给唤醒了,一层一层的展开,前所未有的清晰,记忆中的司末样子鲜活得让她?有种司末其?实还活着的错觉,可是司末那张满是鲜血的面孔又是那样的深刻。
无意识中,司葵将身子蜷缩了起来,如同婴儿还在母亲腹中的姿势,纯净的天?蓝色眼睛略带着些?幽深。
她?怎么会忘记司末,又怎么能够怎么可以忘记司末。要知道司末是因她?而?死的呀。如果她?没?有那样倔强一定?要成为第一名,那心有不甘的人?又怎么会找人?来打断她?的手;如果她?没?有受伤,司末又怎么会去找上门报仇;如果司末不为她?报仇,司末又怎会在打斗中不小心跌出马路被车给撞成重伤不治身亡……其?实说到底,都是她?的错。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一刻真正忘记过那张躺在床上沾满鲜血的脸,也从未有一刻释怀过司末的死。
她?曾经恨过司末,因为司末的到来,那个幸福美满的家开始硝烟四起,但也是因为司末,她?觉得世界有着从前未有过的美丽,她?感受到以前从未体味过的幸福。有人?陪她?逃课,有人?陪她?离家出走,有人?陪她?半夜爬到山顶上看星星,不管她?干什?么去哪里,都会有个人?陪她?,陪她?哭陪她?笑……她?爱司末,很爱很爱。
司葵缩着身体,就越是觉得冷,双手紧紧地交叉抱着双肩,头?在不经意中钻进了被子下面,只露出一道缝。
阿末,阿末,阿末。司葵在心里小声地嚼着这个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