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余舟万万没想到,他这辈子也有坐火车的那天。
还是赶了凌晨的一趟。
并且是硬座。
路程共计十小时。
这倒霉方案是吴也提的,他说坐慢火车特别有情怀,他好多灵感都是在火车上来的。
陆余舟寻思着都上升到灵感的高度了,坐慢火车就坐吧,再加上余建国给他普及了一系列绿皮火车的历史,鼓励他一定要体验一次,他甚至还有了一点期待。
然而实际情况是……
味,十分的味。
吵,非常的吵。
明明已经快入冬,不明为什么属于夏天的汗馊味还没有散去。
座位说硬也不硬,但就是不舒服,屁股摆在哪怎么摆都不舒服,对面脱掉高跟鞋的大姐还总试图把脚踩在他座位上。
陆余舟为了捍卫领地,只好把腿跟吴也并在一起,可立刻他又觉得不自在,两个人的体温一加一大于二,在这样一个稍微动一动脑袋就会侵入别人呼吸领地的窄小空间,温度上升速度之快犹如坐了运载火箭,没两分钟他脸就熟了。
在楼道里熟了脸,他能揍人一锤再回一句“关心你大爷”然后跑开,在这里没地方跑。
“我手机呢?”陆余舟借着从裤兜找手机的机会把腿移开,往车窗位置靠了靠,手心的汗偷偷蹭在裤子上,完了发现大腿的温度比手还高。
这就尴尬了,希望吴同学没有察觉察觉了也不要多想——不,还是希望他不要察觉。
“学长热么?”
“我找手机。”陆余舟没头没脑地回。
吴也:“???”
呸!陆余舟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吴也捂着嘴憋笑,憋了好半天看他还在找,实在忍不住小声提醒:“你手机不是在小桌上呢。”
陆余舟:“……”
亏他刚才还跟真的一样又翻来翻去找了半天,这不是现场表演什么叫骑着驴找驴吗?
他怀着想卧轨自杀的心情伸手拿桌上的手机,发现对面大姐正看猴一样看着他,并惨无人道地揭了他尴尬的老底,“我还以为这手机他的呢,还真是你的啊?”
陆余舟:“……”
什么破火车,为什么对面要有人!
“还没天亮,睡一会儿吧,你晚上还要去想当然吧。”吴也给他台阶。
“嗯。”陆余舟秒闭眼进入自闭状态。
他娘的,感觉一辈子的脸都丢在这两天了。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做了个鬼压床的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浑身酸麻,他想抬胳膊,没抬起来,侧脸一看,某只猪头正枕在他肩膀上,腿挤着他的腿,他已经被挤得没了任何活动空间。
真他妈会找地方睡啊!
本想给他一肘子,一瞥眼看见他腿上摊了本小记事本,上面写了几段文字,像是歌词,他好奇凑过去看。
背上行囊凌晨出发
你说要陪我浪迹天涯
窗外穿梭的夜色是我们错失的时光
窗下交错的呼吸是我曾写下的希望
归时我满身疲惫
去时我心向阳光
你和晨光一同升起
你们都是爱的模样
……
陆余舟愣了一会儿,抬起的胳膊又放下,他看向窗外已经炙热的阳光,鼻子忽然有点酸。
虽然知道歌词都有创作成分,但他还是被字里行间中那种孤独又憧憬,还有一点欣喜的情绪触动。
他这些年,一个人走过来,应该很难吧。
陆余舟顿时就不想再去计较他为什么不联系他了,或许当年自己不告而别,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抛弃呢。
“学长,”吴也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懒意,下巴搁在他肩头,同他一起看窗外,“我想喝汽水,橘子味的。”
陆余舟情绪抽离,还残存着对吴也的心疼,语气不自觉带着点宠溺:“车上呢,下车给你买。”
吴也指了指刚过来零食车,“还有薯片、小馒头。”
陆余舟:“……”
多肉小可怜,买就买吧。
然而买完了汽水薯片小馒头,这货一个人吃得挺气人,居然一口也不给他!
“我怕你洁癖。”在陆余舟控诉的眼神下,吴也拿了一块薯片喂他,“你要嫌脏就咬一半。”
陆余舟一整块叼走,当成是吴也的脸嚼了。
吴也又给自己夹了一块,吃完舔了下手指。
陆余舟:“……”
他喉咙一干,嘴里还没嚼完的薯片原地变成炸|弹,轰一声闷响,把他炸了个外焦里嫩。
“喝汽水么?”吴也拆了根牛奶吸管给他。
陆余舟果断摇头,一想到他跟吴也喝同一瓶汽水,喉咙又开始烧的慌。
“我,我不喝汽水。”他抢了牛奶跟吸管,对着窗外咕嘟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妈的,怎么还不到站。
到学校已是傍晚,陆余舟屁股疼,决定今晚上暂时不去想当然弹琴了,把临走姥姥给他打包的好吃的让吴也带去想当然给尾哥。
“你俩一起回来的?”几天不见,余老板脸上挂了彩,眼角乌青,还有点大小眼,不知道是哪个仇美的家伙干的。
“啊,一起。”吴也把吃的放吧台,“外婆给的。”
余尾狐疑地看他,“是给我还是给那小子的?”
吴也没按照陆余舟给的台词念,“给你俩的。”
这个说法让余尾比较没有话说,你要说是给他的,他心里一秒就能戳穿这个谎言,并会对大外甥多余的爱心嗤之以鼻。这样说,他嗤得能委婉点,说不定还能有点小小感动。
余老板撇了撇嘴,勉为其难地打开袋子,嘴上抱怨着:“烦人不烦人,又是狮子头又是烧卖的,都是高热量。”
转手就打发厨房热了,跟吴也分吃。
“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狮子头了。”吴也说,“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能再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