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宣冷冷注视着薛琅。
少年轮廓出落得愈发锋锐,少了当初他见到他时，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
半晌,太子缓缓问道：“父皇，你是想要血溅三尺,还是想要在太上皇的位置上颐养天年？”
天子唇角绷紧，眼中含怒。
郭皇后则是尖叫道：“卫宣,你简直无法无天,你真要反了吗，这样你就算上位了,天下人都会戳你的脊梁骨！”
卫宣冷冷道：“孤本来就是元后所生嫡长子，天生的太子，上位有何不对？”
“倒是你，”他猛地抽出剑指着郭皇后,冷哼道,“你蛊惑圣心，奸诈狡猾,今日无论如何,都是你的死期！”
他说着，剑已经刺了过去。
郭皇后不防,尖叫一声，险些被刺中心口。
却是薛琅攥住了卫宣的手腕。
卫宣与他对视片刻，两人缓缓的角力，慢慢地，卫宣的手腕被压了下去。
卫宣面沉如水,薛琅果然不是如他看上去那般简单。
“你今日能阻止孤，你能阻止孤背后的人吗？”
卫宣冷笑看他。
他身后带着上百名禁军，其中一部分是谢氏的兵马。
薛琅却是笑了笑，能在这种杀气弥漫的环境里，笑得那么轻松自然，他让卫宣心中一跳。
薛琅轻描淡写道：“之前陛下说闷得慌，殿下就算有孝心，也不用这么大动干戈来让陛下看一场好戏，瞧把皇后娘娘吓的。”
卫宣面色一凝，最开始的反应就是薛琅又在胡说八道。
然而他心中一动，又明白薛琅是在给他退路。
倘若现在卫宣下了这个台阶，那么现在的一切，都有缓和斡旋的余地。
卫宣不仅又看了薛琅一眼。
这个人真是狡猾，这个时候，他这么做无疑既卖了自己一个好处，又让天子感恩戴德。
但他可不会上他的当！
卫宣深呼吸道：“你休想蒙骗孤！你若再阻止孤杀了那贱妇，孤这就让手下人让你有去无回！”
“薛成璞，我没记错的话，你妹妹是和你一起来玉京的吧！你若是死在这里，留下她一个人该多么害怕！”
卫宣挑衅道。
薛琅脸色微沉，“殿下，弑君是不孝不忠，以女子威胁臣是不义。殿下真的做好准备，要去做那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吗？”
卫宣顿住。
如果不是真的害怕天下人冷眼，他怎么会直到现在才逼宫？
他在犹豫，身后的谢英华却猛地捅了他一下。
不能再犹豫了！
卫宣下定决心，正要让人一起上。
却听天子缓声道：“卫宣，你跟我进来。”
卫宣一怔，手下意识碰到了剑身上。
天子冷漠道：“朕已经是个糟老头子了，你还年轻力壮，现在就惧怕朕，你有什么资格坐在龙椅上？”
这句话激怒了卫宣。
卫宣止住身后人，一言不发，跟着天子进去。
薛琅看着天子，欲言又止。
现在把郭皇后留在这里，郭皇后恐怕有危险。
天子却微不可见地，对他摇了摇头。
薛琅了解天子，可即便是这样，明白他的想法那一刻，薛琅还是觉得齿寒。
他看了一眼满面忧色的郭皇后，复杂的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内阁。
天子背对着卫宣，满面寒霜。
他一向被朝廷中臣子认为是块软骨头，做什么事也软软的，既没有毅力也没有恒心，是一只被软禁在皇城中的削了利爪和牙齿的老虎。
还有老虎的架势和气魄，但是即便在那里嚎叫，也不会让人害怕了。
他的武器早就没了。
天子道：“太子，我知道你怨我，但事实上，朕从来没想过把皇位传给别人。”
卫宣听了这话只觉得荒唐至极，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地人，当即冷笑出声。
那之前对卫劭和郭皇后的宠爱，让庄王回京，都是假的吗？
天子仿佛知道卫宣的想法，他缓缓道：“老虎总是要让其他猛兽知道自己的厉害，才能够成为万兽之王，在这个过程中，朕愿意当你的踏脚石。”
“卫劭仁弱，郭氏根基不稳，朕从来没想过把皇位传给卫劭。庄王就不用说了，他生母卑贱，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不论从哪个方面看，你确实是朕最适合继承皇位的儿子，但是，你有一个最大的弱点，你知道吗？”
卫宣忽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奇特，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这窝囊又不务正业的父皇，居然会教导自己帝王之道。
天子道：“你太不会笼络人心，即使现在，你闯入朕的宫殿，可你的帮手，从来都只有谢氏。你现在还是太子，可当你成了天子，你该怎么用人，谢氏可不是郭氏，他们有百年世家底蕴。”
卫宣的脸色渐渐变了。
“那父皇的意思是什么？”
……
卫宣从内阁出来，手中捧着继位诏书。
一群人都喜形于色，卫宣如果能上位，那最先封赏的自然就是他们了。
尽管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可现在，卫宣带来的人几乎每个脸上都挂着愉悦的笑意。
卫宣目光先落在那失魂落魄坐在角落的郭皇后身上，郭皇后妆容惨淡，看着卫宣的目光阴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