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
我一愣。
——我以为你飞广州了,原来还留在北京呐。
——恩。
——你回房了?可我刚出门,和我大学同学吃麻辣香锅。
——在哪?我去接你。
我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行道树,灰蒙蒙的老校区逐渐拉近,我看着兴致勃勃谈天说地的路乔和沈恒,想着大半年没吃的麻辣香锅,有些委屈。
沈恒说着说着停下来,扭了一下倒车镜,眼睛瞥了一下:“叶苏怎么了?晕车?”路乔也转头看我。
我摇摇头,才反应过来我能看到他眼睛的时候,他就能看到我的。
“没事。”
——我想吃完再回去可以吗?
——好,地址发来,我接你。
我舒了一口气,在今天之前,从没有程观找我却没有空的时候,大多数时候我都躺在酒店的地板上宅得生蘑菇,唯一的运动就是抱着奶豆滚来滚去,他说晚上要来,我就舒舒服服泡个澡,然后换上适合的内|衣,一边看手机一边等他,有时飞机晚点,我实在困得迷迷糊糊睡着了,程观就耐心地一点点把我吻醒,喂我吃一点冰镇的水果醒神,或是并肩坐在飘窗上喝酒暖身。
学校后街毕业后被整顿了一遍,不合规的店通通被扒掉,包括我很喜欢的鸡公煲。麻辣香锅店在那以后又重新装修了一遍,后厨镶上了玻璃,桌椅换上了统一的橘皮,地板贴了瓷砖,一次性筷子换成了塑料筷,甚至还把全是灰的风扇拆了,安装了空调贴上了WiFi密码,俨然像是中规中矩的快餐店,只有一掀塑料帘子扑面而来的暖烘烘的麻辣味还是熟悉的味道。
路乔在我前面停住了。
“怎么了?”我伸头往前看,却看到二桌一个孤零零对着大锅里的鱼丸下筷子,脚边堆了一小摞啤酒罐,抬起头一脸茫然望着我们的许行舟。
许久不见,他似乎瘦了一圈,黑眼圈很重,胡子没剃干净,弓着背手肘搁在桌上撑着身子,那一瞥之间的气息却不像是属于许行舟明朗的感觉。
“叶苏?这么巧?”他愣完以后站起来要我们坐,一瞬又回到了曾经的样子,激动地搓手:“提前同学聚会了巧了巧了,哟沈恒还在照顾路大小姐哪,真好。”
沈恒和他握握手,喊老板出来加菜。
老板一年没见了,胡子也剃了脑门也光了,肚皮又往外伸了两个度,看到我亲切地招呼:“好久不见啊小同学,来母校玩了?今天还是老规矩八折啊,你们好好吃,啤酒管够。”
我举手:“一份加辣的麻辣香锅多放香菜多放肉一份海鲜锅放粉丝,再来一碟花生米一碟卤肉一碟盐酥鸡一碟凉拌豆皮一碟拍黄瓜,加一碗米饭一杯豆奶。”
我转头问路乔:“你喝什么?”
路乔举手:“不要豆奶,来三罐啤酒。”
我争道:“豆奶好喝,而且我今天不能喝酒。”
晚上程观要来找我,我不想带着酒气去,程观不喜欢啤酒的味道,我原来自己无聊把小冰箱里的啤酒喝空了叠易拉罐玩,他回来以后就喂我吃薄荷糖,隔着辛辣清凉的甜味吻得绵长。
但老板这里是没有红酒的。我兜里也没有薄荷糖。
“两罐啤酒两杯豆奶,”许行舟打圆场:“我喝过啤酒了喝豆奶醒酒,正好。”
路乔翻了个白眼:“你喝罐啤酒还需要醒酒呐?毕业的时候谁一个人干了半瓶海之蓝不带喘气的,如果不是我拦着你还能再开一瓶。”
许行舟讪笑着不吭声。
干杯的时候,两个玻璃杯两个易拉罐碰得清脆,大家都是同学,或多或少有些怀念大学的口味,也不客气提筷子就开始闷头吃菜,路乔给我搭的白风衣委实不适合吃麻辣香锅,我脱下来放在了隔壁桌上怕沾上油点。单穿一件无袖的黑衬衣看起来有些怪,但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连我万圣节戴着南瓜头和大斗篷招摇过街的造型都见过,也不在乎这些细节了。
吃到嘴唇都麻了,身上由内而外地发热,我一口气把剩的半杯豆奶干了,舔了舔嘴唇,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呢?升职以后就神龙不见尾了。”
“忙着出差,”许行舟在我们到之前就吃饱了,一直靠在墙上一边喝酒一边笑着看我们吃:“我现在是个培训的位子,总公司要求全部统一用NEVEA一个软件,但之前也没人学过,我先参加了一个在上海的集训,然后再去分公司教学,上个月在成都。”
“好啊升职加薪请吃饭居然没有我的份,”路乔佯怒道:“罚酒。”
“喝。”我起哄,又倒了点豆奶和他碰杯:“敬伟大的技术人员。”
话匣子拉开就关不上,路乔问许行舟为什么私自跑回来偷吃麻辣香锅不约老同学,许行舟就问你两谈恋爱都谈了四了再不结婚就不给份子钱,我好奇地问许行舟什么时候做出了干掉半瓶白酒的壮举,许行舟就岔开话题问我是什么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大忙人,有时间吃麻辣香锅没时间回微信。
“什么微信?”我抬头,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