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不敢握住那只被绷带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只能一下下轻抚着那双好看的眉毛,发现紧皱的眉毛仍然没有舒展开。
瞬息之间的事,支撑他站着的力气被凭空抽离,他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板,却一点儿也不痛,大概哀莫大于心死,估计就算被人从背后一枪射穿心脏也没有感觉了。
他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喉咙好像被凝固的血堵住一般,甚至连“王淮”这两个上升音调的字都念不出来,却趴在床上嚎啕大哭、用力地哭,恨不得把所有从绝望深处借来的力气全部用来放声大哭。
他想:王淮如果听见了,一定会醒过来的。
楚晟早就报了警,但是公厕附近没有监控,他所能提供的信息就只有那三个身穿黑色西装的人。这实在太过笼统了。
今天Z大好几个学院举行毕业典礼,来往的家长那么多,怎么找?
配合警方录完口供,已经快午夜了。他这才有空跟老板发条请假的微信,走进病房,轻声拉了把椅子坐到叶阳身边。
他充其量只能算王淮的朋友,大事无权决断,而身边这个人跟游魂丧尸一样,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可靠。遂道:“他的父母电话多少?这种事需要告诉他的家人。”
叶阳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能力:“……我就是他的家人。”
“我的意思是,这事需要大人——”
“我就是他的家人!”
“……”
楚晟想起在医生办公室里,他十分流利说出王淮的病史。默默接受了这个说法。
抑郁症、阿米替林、癔症……这么多玄幻的词,最后都落在两个字上。
王淮。
念起来那么轻的语调,念完后久久的难以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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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做的,王淮的肛/门损伤极其严重,辛亏抢救及时,肛/裂手术非常顺利。
医生用警告的语气告诉两个看起来不大会照顾人的年轻小伙子,说他至少要吃一个月流食,否这下半生便后都要坐高锰酸钾溶液浴盆了。
王淮前后动了两场手术,风险较高的四级视网膜脱落手术差点失败,他的人生差点就失去光明。幸亏后来楚晟打电话请了一位眼科权威专家来力挽狂澜,手术这才得以顺利完成。
钱是楚晟出的,说来也奇怪,一个在收容中心工作的人,竟然有能力负担起两场手术,如此高额的医药费。
只是叶阳已经没心情去想这些了。他接到学校打来的电话,催他把行李搬走。
他独自一人打开宿舍门,室友们早已经走了,还在他的床位上贴了张纸条,写着“我们先走了,下次约一起吃饭”。
他们说好毕业那天晚上一起去吃散伙饭,本来以为会有一场终生难忘的别离,现在只得他一个人和空荡荡的宿舍、冰冷的床和墙壁道别了。
收拾完行李,去楼下交还钥匙,又去王淮的宿舍收拾,一模一样的场景,都已人走茶凉。
他没多少伤感的时间,扛着大包小包行李上地铁,地铁门刚关上,手机响了起来。
是楚晟打来的——他为了能随时知道王淮的病情,离开医院之前特地存了楚晟的号码。
楚晟失了理智地大喊大叫:“王淮醒了!情况很不好,他不肯配合医生检查,你快来!”
或许是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私心,楚晟并没有告诉他,王淮醒来后一直念着“哥哥”。
叶阳赶到医院,直接把行李扔在前台,飞奔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