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浪哭笑不得,捏了捏他的脸:“那我给你做这么久吃的,还给你洗衣服,你是不是该说谢谢师兄?”
萧同悲又不说话了。
孟浪等了一会儿,看这小子直接把头都低下去,浑像无事发生,只好作罢。
萧同悲才说:“元元。”
孟浪好好地走着路,差点自己绊自己一脚,愣愣地回过眼来:“什么?”
萧同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孟浪碰了个钉子,只好揉了他的头发一把:“不准这样叫。师兄叫孟浪。”
萧同悲原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当即一变,小小的眉头像是打了结,小孩子嫣红的唇也咬得死紧,孟浪吓了一跳,又听见萧同悲赌气一样,一字一顿地喊:“元、元。”
“......”孟浪有点无力,又有点想笑,只能蹲下来拍他的脸,“松开,咬破皮怎么办...随你怎么叫吧,但是不准被师父听到。”
萧同悲点点头,眉毛和牙都松开了,又恢复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跟在孟浪屁股后边。孟浪忽然想起他脚上那些伤,也怕他又突然停住脚步,索性弯腰把他抱起来,让他搂着自己脖子,走起来也更方便。
小孩子一团软软的肉就伏在他怀里,烫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间。
萧同悲突然动了动,飞快地贴在他耳边再说了一遍:“谢谢元元。”
孟浪身形一滞,险些连手都一软,浑身都泛起羞赧的绯红,甚至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孟浪只疑心自己是抱了一锅沸腾的水,否则哪里会热到这种地步。
但他嘴角忽然勾了勾,在河边无论如何也显得尴尬的笑容,突然真实了许多。
日子难过又如何呢,大家各有各的过法。
无论萧漱华和萧同悲是怎样想,但他只想让他俩过得更好一点,这就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萧漱华一如往常地喝了不少的酒,醉眼朦胧地觑着由远及近的两抹身影,孟浪看了会儿满地碎裂的酒坛,在心底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替他收拾了遍地狼藉,萧同悲立在一旁,眉眼间隐隐约约透着些不耐,但两个大人都没有在意,萧漱华只在意他的酒。
孟浪悄悄搬走了几坛还未启封的酒,又用手捡起满地的碎瓷片,萧同悲也走过去帮他,孟浪连忙把他手一推:“当心受伤,我来就行,你去练功。”
萧漱华眼睑一掀,对他俩兄友弟恭的模样嗤之以鼻:“他是你祖宗?你做得,他自然也做得。”
“师父,他年纪小,皮肤嫩...”
萧同悲打断他,冷冷地递给萧漱华一眼:“那你怎么做不得?”
萧漱华和孟浪俱是一愣,孟浪更是一颗心都悬上了喉咙,连忙把萧同悲往身后挡,但萧漱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动怒,而是眯起眼,糊里糊涂地望着孟浪。孟浪一身的白衣投进他一对眼眸,虚虚实实地凝作一抹久别未逢的身影,萧漱华动了动唇,声音轻若蚊讷:“孟郎...”
孟浪一时听岔了耳朵,应道:“我在!”
萧漱华忽地站起身来,眼神凌厉如刀,他浑浑噩噩地立着,一眼剜向噤若寒蝉的孟浪,突然猛地踢翻地上的酒坛,清脆的碎裂声次第冲进孟浪耳朵里,孟浪不由自主地护着萧同悲后退了一步,萧漱华恶狠狠地指向他,眼里却莫名地镀了一层水光,小巧的喉结滑动几次,最终才化成一句愤怒的诘问:“你在?你在?”
孟浪不敢做声,萧漱华又踹翻了几坛酒,直到整个洞穴里再也没有完整的酒坛,孟浪才看见他抬手挡住双眼,仰着头,似乎在隐忍什么情绪。
孟浪看着他苍白而修长的脖颈,喉结就像洪波中左右为难的孤岛,如萧漱华一般跌入绝望无助的境地,忽然想到,如果在这时候掐住萧漱华的脖子,是不是就能置这个男人为死地?
——无所不能的守真君也会这么脆弱吗?
孟浪垂下眼睫,拎着萧同悲的衣领,两人一道轻悄地退出洞府,萧同悲拉了拉他的袖子,冲他眨眨眼。
孟浪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却不知为何,不太愿意听到他接下来的话。
萧同悲果然开口了:“元元,他说的是孟无悲吗?”
孟浪本想装聋作哑,他确实知道不少逸闻,但这毕竟是有违纲常之事,而且伤了萧漱华的颜面,无论如何都不该和一个小孩子多说。但萧同悲的眼神紧紧地粘着他,沉默地逼迫他给出答案,孟浪无可奈何,只能微不可见地一点首。
萧同悲顿了顿:“那我和这座山...”
孟浪道:“是他的寄托。”
“那你呢?”
孟浪不做声了,他忽然怀疑当时那群悍匪把他吓成了内伤,不然他现在怎么会连呼吸都觉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