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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若一生毫无惊喜(1 / 2)


隶属时政的刀剑付丧神情况特殊,连受伤都依赖着审神者。寻常伤势还能用药物进行治疗,严重的话,就只能请审神者用灵力对刀剑本体进行【手入】才能恢复。

药研藤四郎就是本丸里的医生。他安置完了手入室里的刀剑,久等我与三日月不到,干脆收拾出医疗箱,自己过来找我们,再就近找座空部屋进行包扎。

说起来,藤四郎真是个大姓,药研藤四郎、鲶尾藤四郎、乱藤四郎……三日月介绍说他们是粟田口刀派的兄弟。

药研默不作声地剪断多余的绷带,又低头取棉球,看着没有阻止的意思。我就继续听三日月介绍。

现下时政实装的粟田口以短刀居多,足有十几振。此外只有两振胁差、一振太刀与一振打刀。胁差是双子,其一是我刚才见过的鲶尾,另一个叫做骨喰。太刀是兄长,一期一振,也是之前见过的。打刀叫做鸣狐,按照辈分,是粟田口的小叔叔。

“鸣狐他不爱说话,也很少管事,所以粟田口的大家长是一期。”三日月包扎完了,在药研帮助下又穿上那套有好几条裂口的繁复狩衣,听起来是在笑:“不过最有威严的还是药研。”

我坐在他们身后的墙边摆弄衣袖,听到这里看了药研一眼。少年模样的短刀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能管教住自己的兄弟很正常,而且他还是医生……医生总应当是受人敬重的。

“只是给一期哥帮忙而已。”药研整理一下白大褂的衣袖,转头看我:“鹤丸殿身上有伤口吗?那个人之前设下的咒术有没有留下后遗症?”

我有点摸不清药研的态度。

他所谓“那个人之前设下的咒术”,其实是傀儡术。按照之前事故现场看到的情况和三日月谈话时泄露的线索来看,这大概是一个“原审神者死亡,新来的人渣审神者用傀儡术控制鹤丸国永,用傀儡和结界阻拦其他刀剑,试图对少女短刀下手”的故事。

再结合一下时之政府对刀剑付丧神的态度和对优秀战力的掌控欲,不难得出“人渣审神者只是一个用来作下马威的炮灰,只是给真正优秀的审神者铺路而已”“为了防止刀剑们真的暗堕,也为了把握住施威与施恩的时机,新的审神者很快就会到来”的结果。

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小小的损失是不算什么的。被挑选、制作为傀儡的鹤丸国永——其实也不一定是鹤丸国永,端看那个人渣选中了谁——和会被伤害的乱藤四郎——同上,也不一定是乱藤四郎——就是“小小的损失”的一部分。

但当时【人间失格】帮我摆脱了蛛丝的控制,让我能用不太和谐的手段制止了他,所以问题就变成了“人渣的家世够不够对时政施压,让罪魁祸首去受罚”的未知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人渣没有后台,或者后台不硬,我和乱都不会有事;如果人渣有后台,要求时政给一个交代,我或者乱或者我们两个都会成为牺牲品。

——但是傀儡术和结界都这么优秀的,大概率是传承悠久的世家。

那就要考虑牺牲品的问题了。

从好的角度想,人渣没死,且有错在先,推一振刀剑出来就够了。从坏的角度来想,动手的是我,已经被制作成傀儡、以后就这样了的也是我,而乱的背后是整个粟田口,价值高低一目了然,所以被牺牲的也会是我。

——这就是结论,也是我向三日月提出合作的直接原因。

某种意义上,我跟乱、跟粟田口是“竞争对手”来着。虽然我没有让孩子挡在前面的想法,粟田口也表现得很感激,但有感情就会有牵绊、有牵绊就会有私心,有私心,就会做出逆反本心的事情。

负罪感与兄弟的死,对大多说人来说,要做出选择是很艰难的。但艰难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前者。

——说我内心阴暗也好,小人之心也罢,我已经做好了被警惕、戒备甚至是敌视的准备。

——但从他的神色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默默地看着药研,药研不明所以:“怎么了?”

“……”

“算是……后遗症吧。”我垂下眼睑,低头把衣袖撸上去,露出手腕和手肘:“原本以为只有手腕,但刚刚看了一下,可能几个关节都有。”

是类似于针线缝合在皮囊上留下的紫黑色孔洞,一个个蚂蚁大小,在关节的地方绕了一圈形成环形。能清晰的看出边沿处的皮肉翻卷着凸起,在鹤丸国永本就过白的肤色映衬下越发诡谲。

密密麻麻,看着就掉san.

药研倒抽了一口气,快步走过来:“这些是……”

我把手举起来给他看。他顿了一下没靠太近,就在我右前方一臂的距离停住,半蹲下来做检查。疼不疼痒不痒麻不麻一轮问完了,又从医疗箱里拿出了镊子,一点一点的触碰并挤压。

药研:“有异物感吗?”

“没。”

过了一会儿,我问:“有东西吗?”

“不清楚,这痕迹像缝合留下的,但也可能是拼接……”低沉的语调颤了一下,药研想到什么,把我手上的露指手套也摘下来,细细地端详掌心与手指连接的地方。

“如果是缝合,痕迹肯定不深,”我提出建议:“可以用刀子割开看看。”

金属的镊子发出一点轻微的摩擦声,在沉凝的气氛中被一个用力捏到变形。药研抬头看了我很久,深深叹了口气:“你……算了。”

他把手套递回来,拎着医疗箱起身:“不管是什么,这种邪术留下的痕迹都不会是好东西。鹤丸殿也不要异想天开,本丸里没有了解傀儡术的刀剑,割开之后肢体接不上怎么办?还是稳妥一些,等时政安排了新的审神者过来,请审神者为鹤丸殿手入一次再说吧。”

语重心长,操碎了心。对比更偏向温柔的一期一振,说药研才是粟田口的大家长也不稀奇。

我向来不擅长应对这样的人,除了点头,根本想不到其他方式的回应。

正沉默着,窗外传来一连串的脚步声,男孩从窗框下方冒头,带着点哭腔说:“一、一期哥说请三日月殿快去大广间……新的审神者已经到了,还有好几个很凶的时政人员……”

那是个白色头发的孩子,怯怯的小小的,头上还趴着一只猫。我没见过,但从他的称呼和穿着来看,应该也是粟田口的一员。

“我知道了。辛苦了,退。”三日月向那孩子点了点头,又拧眉看向药研:“那鹤丸就先拜托药研……”

“等等。”

我站起来,示意药研后退:“这种事不能单方面决定吧,‘鹤丸国永’不是当事者、不是这座本丸的刀吗?”

什么叫“请三日月殿过去”,什么叫“先拜托药研”?

一期一振和三日月是什么意思?

三日月冷声道:“鹤丸国永,他当然是。”

像一耳光扇过来,因为羞愧和内疚,这话让我脸上火辣辣的。但我从还是萤草的时候就做好了觉悟,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让步。

有些事能让,有些事不能。就算我不是原本的鹤丸国永,不是他们的伙伴,没有资格质疑他们的决定。

“我要过去。”

“来传话的是退,说明乱是同意的。”

“我不同意,”我有些恼火,语气也激烈起来:“我没有让小孩子挡在前面的习惯!这样跟那个渣滓有什么区别?!”

“他不是小孩子,”三日月犀利地反驳:“不要拿你的标准来要求刀剑。本丸里都是战斗了上百年的刀剑付丧神,每一个都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乱也同样,他既然主动选择了你,你就……”

“我不。”

我抬手捂住耳朵,面无表情地耍赖:“不听不听,蛤|蟆念经。”

三日月冷峻的表情垮了:“……”

我觉得这样可能不够,就退了几步挡住门口,继续耍赖:“不让我去,我就闹了。反正现在新审神者来了,不管怎么闹,只要不立刻碎刀就好。对吧?”

三日月忍无可忍:“鹤丸国永!”

“在的。”

千岁高龄老爷爷被气得捂住脑门转过头去缓了好一会儿。当然,肯定不只是气得——我可是乖巧听话得连福泽社长那样威严的长辈都喜欢的人啊——肯定有暗堕后脑壳疼的原因。

非常理直气壮地这样想着,我又警惕地看了看窗户,开始思考三日月跳窗走的可能性,正对上名为“退”的孩子茫然又迷惑的目光。一看就相当腼腆的小孩子吃了一惊,一把抱起小猫挡住半张脸,只偷偷露出一点眼睛来看我,脸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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