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柳湘莲那日给冯夫人送了信,在镇原州中休养一日,便要再行启程去银卫府。
张志哲近日比往常还忙上三分,除和柳湘莲吃了顿饭外,别的竟再无时间和他说话。
知道他这就要走,张志哲抽出空来亲笔写了一封手书给柳湘莲带上,说如此他进银卫城可能会容易些。
冯夫人无奈之余,知柳湘莲要急着去投军,也不多留。
只说银卫城离镇原州不远,等他稳定下来有了休假,尽管来镇原州,只当回自己家一样。
柳湘莲谢过张志哲冯夫人,立时便上马出城。
镇原州离银卫府只有二百三十余里远。柳湘莲第一日行得一百八十里,修整一番,第二日晨起快马扬鞭,不到巳时(上午九点)便远远望见银卫城墙。
这一路行来也有二十日,终于要到目的地了,柳湘莲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赶到城门处。
一路经过两城,柳湘莲都被盘查出了丰富的经验。
他一下马就立时准备出来路引文书,葛娘子陆清妹妹的几封书信和张知州的手信,想着如此便能尽快和守卫说清楚,好进城去找陆千户。
自从四月初九韩将军派人连跑死了三匹马往各州府紧急下令,命严查可疑之人,不管是外地生面孔还是本地相貌,特别是京中江南两地之人,宁愿错抓也不能放过时,陆溶就知道出大事了。
他被分派到负责西城墙和西城门守卫排查,自那日起便日夜住在城墙上,果然揪出了数个混做平民妄图出城的瓦剌奸细。
剩下的奸细知道扮成平民再难出去,竟有一男一女充作是去投奔临府一位千户的亲戚,还有模有样的仿了那千户来信。
不巧的是他们想去投奔的那临府钟千户,恰好于本月被调至银卫府,就守在北城墙上。
……可想而知这两个奸细的伪装自然被毫不留情的戳穿了。
陆溶和其他将士并兄弟们拿这个事儿笑了几日,倒是也长了个经验。
从此一旦有人说什么投亲靠友要出城的,只有十分作准的才被放走。有拿不准的一律先登记了备案,等风平浪静之后再许他们出去。
只是不仅陆溶心中疑惑,但凡军中脑子比较灵透的将士都在猜想,已经将近二十日了,还是这么严防死守,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过宁远军一向军纪严明。虽没明令下来不许探讨此事,军中将士也极少有私下讨论的。
就是有人想说,也没人想听。万一不小心听到一耳朵,还要私下告诫。
银卫城已经连续三日未曾抓到过可疑之人。谁也不知道这是奸细们已经被抓干净了的缘故,还是他们专等着趁边军不注意时想蒙混过去。
是以陆溶仍是日日要嘱咐一番手底下的兵士,命谁都不许松懈。
正当陆溶想着今日会不会抓到一两个,要不要自己也别在城墙上傻呆着了,这里交给副千户先守着,也下去看看时,他手底下一个兵士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那兵士双眼发亮,满面压不住的笑意,报道:“千户大人!底下来了人个自称是京中林尚书府习武先生来投奔你的。”
“他身上还带着几封书信,说是大人母亲妹妹亲笔所写,还有据说是镇原知州张大人的手信。”
“因这人说起来历就和背过似的,一点都不磕巴,兄弟们觉得他十分可疑,已经把他制住,请大人下去看看。”
陆溶一听形容,一时也觉得此人有八分可疑。若真是瓦剌奸细,只怕京中路远,他没听到边军抓了那一对奸细的风声,是以还想出这样招数要蒙混过关。
他立时便起身,兴冲冲的跟着那兵士往下走,心想着若真是奸细,也好让兄弟们一齐高兴高兴。
只是越往下走,陆溶越觉得不对劲。
等真到了底下一看,七八个兵士手都放在刀把上,团团围住一身材倾长,长相十分俊美的十七八岁男子。
那男子双臂环·胸抱·着一柄剑,面上神情冷淡戒备中带着一丝无奈。
陆溶心道完蛋!
这人的体貌长相还有怀里抱着的那柄剑,怎么和老娘去年来信时形容的柳先生那么像呢?
陆溶伸手接过旁边兵士递过来的书信,只一眼就看出来是他娘和妹妹的字迹。
为保万全,陆溶又一一拆开读过,确认都是母亲妹妹亲笔所书,路引和镇原知州手信也不是作伪,知道真是误会了。
他赶紧命士兵们放下刀,亲自抱拳赔礼道:“柳先生,我手底下兄弟们不知底里,误把先生认作歹人,唐突了先生,都是我之过。”
“只他们也都是听命行事,请先生莫要怪罪。”
说完,陆溶又再一礼。那些兵士们见此也知道是认错了,嘴上不说什么,也都跟着陆溶抱拳。
柳湘莲本是一腔热忱兴冲冲要进城找人,谁知说完来历姓名便被团团围住。
这便恰似热炭盆遇着冰水,让柳湘莲心里滋滋冒烟。
幸好一路走来他确实知道陕甘出事,并非兵士们难为他。
他又想着自家身正不怕影子歪,等陆千户来了自然误会解除。到时候再好好问上陆千户几句,也好解一解心中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