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呜呜——
我确实好怕。
小露还?没有花够钱,没有玩够野男人,也还?没有能把孩子们培养成出色的大人,小露不想死啊——!
大概是我脸上的哀戚太过浓烈,充满了对于生存的渴望,连米迦也忍不住来安慰我:“别怕,不会死的。”话落,许是认为自己的用词不太严谨,我是生存还?是死亡仍是一个未知数,他撤回?了刚才?的话,换了一种安慰的方法:“就算会死,也一定不会太痛的。”
我哭得更大声了。
可?再怎么流泪,早已瞎了眼睛的至高无上的神,也看?不到可?怜的我了,他并没有仁慈地降临福音,为我挡灾,而是任由火葬场横空出现?在我的面前,让我好好珍惜生命里最?后的光阴。
叩叩两声,门开了。
两名纵火犯心平气和地并肩站在门口,仪表堂堂,人模人样,不开口的时候,两人皆是帝都最?出色的男青年——从客观的视角来看?。
可?到我这儿,抱有主观的感情后,他们面无表情的嘴脸便恍然在对我说——
露露,你是想要小火呢?还?是大火呢?
小火,受尽煎熬地死;
大火,轰轰烈烈地死。
来!
选吧!选择你的死法吧!
我深陷死亡的恐惧不可?自拔的时候,米迦示意卢西恩坐下。
许是瞧见自己走向我时,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卢西恩迟疑了一下后,最?终方向一改,贴心地坐在了第三张沙发上,而没有坐在我的旁边。
我松了一口气。
可?没有过太久,这口好不容易吐出去的浊气,便带着它?的一家老小,瞬间增长了五倍,回?到了我的胸腔里。
出于好心,米迦让帕什不必候在此处,让他先行去处理?骑士团的事务。
米迦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卢西恩便开口接上了他的话。
他说:“请让副官阁下留在这里吧。接下来的话,他听?到,会更好一些。”
卢西恩用温软的口吻道出了这句话,也只如?同?为他人着想的好心人一样,可?无论是我,还?是米迦,更或是身?为话题中心的帕什,皆感受到了藏在他话里的绵绵细针——帕什曾经给?他找过多?少次的不痛快,他便让他不痛快多?少次。
见卢西恩似来者不善,为了保护我,米迦又推阻道:“骑士团内事务繁忙,待我们商讨好后,再让人转告他罢。”
“转告……还?是不及亲耳听?到的好。”卢西恩抬首,直直地望向了帕什,深棕色的眼如?枯叶被星火点燃,他不容拒绝地寻求肯定:“是吧?副官阁下。”
帕什不是会吃激将法的人,
不过,这一回?,面对卢西恩的挑衅,他形如?接下挑战书一般地应下了。
到此刻为止,他仍然从容,“殿下,既然公爵阁下都如?此说了,便请让我留下吧。”
米迦:“……”
当不成和事佬,米迦朝我投来抱歉的目光,好似在说,亲爱的,我尽力?了,爱莫能助。
息事宁人不成,我也没办法了,只好不开口,不吭声,连呼吸也小心翼翼起来,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试图当一名醉心吃瓜的无辜群众。
想法是美好的。
卢西恩甫一开口,我便知晓——我,露薇尔,注定是成为焦点的女人。哪怕是被烧成了灰,也是黑灰中最?耀眼的存在。
他明明是在跟米迦说话,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我的脸上,他专注而深情地凝视我,若无旁人。
“我希望殿下能为我和露薇尔赐婚。”
“若能得到您的祝福,我愿意成为您的麾下,任您驱使。”
会客室里遽然一片宁静。
不仅米迦被惊住了,我也被镇住了。
一时半会没能彻底理?解卢西恩话语的我,只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继续张嘴,源源不断地说着些出人意料的话。
“您虽然被确定为继承人,占据了大统,可?支持您的贵族派并不多?。假如?能有公爵府的支持,您往后的道路,一定会畅通无阻,如?虎添翼。”
花了点时间缓冲,我终于完完全?全?领略了卢西恩的意思。
——他望以对皇长子党的归顺投靠、对二皇子党的背叛倒戈,换来与我的一纸婚约。
我没有觉得有多?么感动,而是一瞬间觉得如?坠冰窟,乍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有关于帕什,有关于卢西恩,有关于我的事情。
我想,我可?能明白了,为什么帕什总是时时、独独和卢西恩不对付,总想足了法子地去刺激他,从而把我温柔可?爱却软弱无能的前男友,变成了如?今的希拉公爵。
帕什深知卢西恩有多?钟情于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偏执,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也因此,他十分清楚,只要把控了我,再让卢西恩站起来,卢西恩、他所属的势力?、他的人脉和力?量,将全?部由他们来驱使。
像是如?今这样,背叛旧主,哪怕不成,只要传出去一句风声,便也能让他们内讧,塑造出有利于他们的局势。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看?向的人不是卢西恩,也非米迦,而是帕什。
此时此刻,他正泰然自若地站在米迦的身?后,真真像一名象征着光明的正直骑士,在他的脸上,有因为卢西恩的话而生出讶然,伴随着气忿,碧蓝色的眼甚至迸发出愤怒的、鲜红的火星,可?那些正直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是如?此的虚假,让我看?不到哪怕一丁点的真实。
他像是剧本一样的模版表情、反应,也让我知道,他对眼前的场景早有预料。
是我忘记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帕什总是在说他钟情于我、想和我结婚,以致让我忘记了他是一个比我还?要坏、连呼吸都要算计、沉迷于权利争夺的男人。
我突然觉得心里头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被利用的不快感尤其多?。
但再多?,也多?不过滋滋有味看?戏时的兴奋感!
——今天没有火烧我,作为作壁上观的吃瓜群众,看?着两个男人为争夺我而明枪暗箭你来我往,我,相当快乐。
我心里五味杂陈、又不得不专注看?戏的时候,像是轮到了该他登场的那一幕,帕什将他的人设贯穿到底,演戏一般地质问卢西恩,掷地有声。
“卢西恩!”
为了让自己的愤怒更可?信、更真实几?分,他直呼了卢西恩的名字,又上前一步,手握成了拳,似于盛怒之下,他厉声警告后者:“露薇尔不是能被用来交易的货物!”
卢西恩表现?得很淡定,以至于我不清楚他到底看?破了帕什的真面目、他险恶的意图没有,但哪怕没有,他的选择或许也不会改变——毕竟,眼下的他,已经隐隐有了为得到我而不顾一切的偏执狂的影子了。
“我从来没有把露薇尔当作交易的货物。”
他眉心紧蹙,看?起来很是头疼,为老是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像狡猾又卑鄙的老鼠一样的家伙而头疼,为他此刻甚至想给?自己冠上子虚乌有的罪名而不悦。
但哪怕是讨厌死了帕什,卢西恩的话里也没有一个脏字,将贵族的自矜贯彻始终,可?从除了话语余下的一切来看?,他确确实实地看?不起他,打心眼里的,无论是出身?,还?是修养。
“我可?以承诺,只要皇长子殿下愿意赐婚、露薇尔也愿意嫁给?我,而你不再从中作梗,我不会再干涉你竞争骑士团团长一事。”卢西恩的话音里隐隐透出了鄙薄,又见遗憾,像在为帕什而郁闷和无奈,“功绩够了,却一直被外力?干扰,一定很苦恼吧?”
到这里的时候,我和米迦同?时向帕什投出了期待的小眼神,好奇他会做出如?何反应。
大概是我和米迦看?戏的劲头太猛了,存在感十足,正在和卢西恩交锋的帕什不得不抽空瞄了我们两个一眼,让我们收敛收敛。
而便是这一眼,我心头陡然生出了一种错觉——当前,是我们三个大坏蛋正一起合伙欺负可?怜的老实人的错觉。
对,没错。
一定是错觉。
我才?没想要欺负卢西恩呢!
最?多?……也只是从他那里挖点好处而已。
“卢西恩。”
看?戏看?得太久,我也忍不住来掺上一脚。
“明明你想求娶的人是我,为什么光给?他们开好处呢?”我眨了眨,亮出了招牌的清纯大电眼,“我的同?意才?最?重要吧?这两个男人,”我的眼神扫过了米迦和帕什,“他们说的都不算数。”
卢西恩被我逗笑了。
他一笑,周围本来战场一般刀光剑影的氛围一下子变了,柔和了起来,仿佛空气里也飘荡着温柔的玫瑰花瓣,一切骤然变得美好又温柔。
而卢西恩明明清楚我存了如?何的坏心思,依然顺了我的意,也不怕把我纵坏,给?了我我喜欢的、想要的东西。
“如?果我把南部的喀克斯领地作为聘礼的话,露薇尔愿意嫁给?我吗?”
“!!!”
卢西恩不愧是卢西恩!
跟其他的那些穷光蛋比起来就是不一样!
一出手便是最?富裕的领地!
我心里开心得鸡叫,脸上却装模作样在考虑。噢,倒也不是,当听?到帝国南部的喀克斯领地或将成为我的聘礼,我是真的开始认真地考虑这门十分靠谱的婚事了。
我想了想。
左思右想、苦思冥想后,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无论是我,帕什、米迦,还?是卢西恩,只要我现?在点一个头,对我们四人皆是有利而无害。尤其,帕什将如?他所愿,成为最?大的受益人。
我觉得自己真是很善良。
居然能对一个总想着利用自己的坏男人,善良到不可?思议、连我自己也忍不住吃惊的地步。
他想升职,想得到希拉公爵府的势力?,是吗?
——他想要,我便成全?他。
打定主意后,我的脸上逐渐涌现?出圣母一般的仁爱光辉——仅仅是点一个头,一举便成全?了四个人,可?不是圣母吗?!
我为自己的善良和仁慈所感动,可?,当我真的点了点头,娇羞地对卢西恩应了声好,没有一个人的反应和我的预期是一样的。
他们都很震惊,甚至说不出话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仿佛我的举止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身?处八束震惊之光的终点,哪怕是习惯了被注视、厚脸皮的我也不由局促起来,被盯得浑身?都不自在。
干、干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不,我得细细地品一品,争取找到事故的原因。
卢西恩的震惊,是出于我的知足,看?他那愕然的程度,大概是以为得把心肝肺全?掏给?了我,才?能把我娶回?家——他太天真了。
我要他的心肝肺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