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的目光宛如实质,森冷、阴沉,跟以往优雅沉稳的形象迥异。
夏黎知道,那个人是顾衡的禁忌,张了张嘴,轻如蚊蚁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对不起。”
“我累了。”
顾衡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只留给夏黎一个背影。
只听他道:“你先回去吧。”
夏黎神色黯然:“好,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走了。”
等到大门阖上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顾衡依旧没有回头,修长深邃的眼眸眺望着远处的夜色。月亮被云层挡住,只流泻下疏淡的月光,周围星光黯淡,看来真如天气预报所说的那样,明天有雨。
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以前,他记得,遇到那个人的那天,就是一个雨天。
那天,天空灰蒙蒙的,雨滴稀稀落落地洒下,他没带伞,在一家商店门口躲雨。
顾家并没有认回他的打算,他可以在私立学校读书,住在宽敞明亮的寝室,但回去依旧要跟他妈住在狭窄逼仄的出租屋。他妈年纪大了,年老色衰,已经没有魅力吸引到男人,整天就拿着顾家给他的生活费,泡在小区的麻将馆。
等雨停的间隙,一辆车停在他的面前,从车里出来了两个身材健壮的的男人。
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两个成年男人按在了地上。
雨水混合着泥水溅到他的脸上,随之而来的还有雨点般不断落下的拳头。
在雨里行色匆匆的路人,跟逼瘟疫一样远远躲开,那一刻,他以为自己会被打死。
就在这时,一道怒斥从后面传来:“喂,你们干什么呢!”
他费力扭过脸,在绵绵细雨中,隐约看到身后不远处撑了两把伞,伞下各站了两个人。
一个高挑俊秀,一个清俊淡漠。
都是好看的男生,他却只注意到那个像火一样耀眼夺目的男生,只见他凤目微眯,用不紧不慢的语气道:“两个大人欺负学生,算什么本事。”
“臭小子,别多管闲事。”
“呵,我还就管了。”
男生把书包交给身边的男生,收起伞把伞靠在墙角,之后就如一头凶悍的豹子一样冲过来,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个高大男子。另一个男人看到同伴被打,忙上去帮忙,他得以从地上挣扎着起身。
本来担心男生一个人打不过两个成年男性,没想到他打架很厉害,出手极为巧妙,不是只靠蛮力跟人打架,跟耍猴似的,明明是一对二,可男生闪避太快,那两个男人出拳时总会误伤对方。
一场一对二的对决,不到十分钟就落下帷幕。
最终,两个魁梧的男人倒在地上抱着肚子痛苦呻.吟,而男生毫发无伤,走到墙角把那把伞重新撑开,却不是给自己撑的,而是把伞柄递给他,“这伞给你。”
他讷讷拒绝:“不用了。”
男生不耐道:“让你拿着就拿着。”
他便接过了伞,“谢谢。”
男生抓了抓被雨打湿的短发,“那个,快回家吧。“
他轻轻点头。
撑着伞站在原地,目送着高瘦的少年跟他同伴共撑一把伞远去,依稀有对话声传来。
“霍浔,你丫刚怎么不来帮我?”
“我知道你一个人搞的定。”
“哈哈哈也对,没办法,谁叫我太强呢,再多来几个也不够我打的。”
“沈妄。”
“啊?”
“你能不能低调一点。”
“知道啦知道啦,靠,校服上什么时候沾到泥了,肯定是刚才打架不小心溅到的,哎,这一身我今天刚换的,才穿一天又要洗了。”
少年的声音渐渐远去。
后来,他习惯了在学校里追寻那道身影。
再后来,他终于能够干净体面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我叫容春生。”
当时,那个人并没有认出他来,那天他被顾家的人打的鼻青脸肿,脸都被打的变形了。
男生比他高一年级,等他毕业了,他在学校再也看不到他。
直到三年后——
男生一定不知道,其实他那次并没有打算回学校,是因为看到他了,才鬼使神差上了那班公交,坐在他的身边。
两人的角色好像调换了,这次受伤的成了那个男生。他装作不经意地问他在哪里上学,男生含糊告诉他没考上大学。其实他知道,是江家生意上出了事,濒临破产,为了挣钱,男生退学加入了拳击俱乐部,成了一名职业拳手。
这一行,能打出名堂的那一拨人,打一场比赛出场费绝对不少,但同样的,或多或少都落下一身伤。
男生用冰块敷眼,狼狈的不行,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如从前那样骄傲。
那一刻,深埋在心底的种子,终是破土发芽。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人跟他表白时,强装镇定的模样,那个人啊,爱面子的不行,要是被拒绝了,绝对不会死缠烂打表白第二次。
而他也不想拒绝。
有时候想想,要是他没有跟他提分手,他就不会去喝酒,也就不会发生车祸。
他就不会死。
想的多了,顾衡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有没有后悔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