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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2 / 2)


果然,毛海峰一见他就开口借兵械火器。

严世蕃稳坐上座,轻摇铁扇,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身狼狈的两人方才开口:“岑港打成那样,毛大当家现在还有兵可以用吗?”

毛海峰道:“岑港不过一地之失,我的银钱还在,人脉还在,船毁了还可以再造,人?哼!这沿海不知多少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再加上我那些逃散的兄弟,财能聚兵,立马就可以再拉起一队人马。”

严世蕃漫不经心道:“是吗?只怕于大勇不会给你东山再起的机会。”

毛海峰恭敬向严世蕃作揖:“所以才想请严大人帮忙,把这个讨厌鬼弄走。”

严世蕃慢慢收拢折扇:“他可是刚刚打了胜仗,只怕朝廷嘉奖的圣旨都要到杭州了。我拿什么罪名去弹劾他呢?”

毛海峰急道:“以严大人在朝中的势力……”

严世蕃倨傲地打断他:“我严家是权倾朝野,收拾一个于大勇也不在话下,可皇上刚刚下旨褒奖,正在兴头上,我有必要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于大勇上赶着去打皇帝的脸吗?”

毛海峰气急败坏:“可他在一日,便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这把刀不仅想要我的命,也在断严大人的财路。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陆绎,陆绎可是想借这把刀直接断了严家的根基。我听说他当初关着董其盛不杀就是为了拿您通倭的口供——”意识到说错话,声音戛然而止。

严世蕃眼神森冷,声音阴沉:“你是在提醒我要防止你做第二个董其盛吗?”

威压之下,毛海峰不敢再触怒严世蕃,可是一方霸主的傲气也让他无法低头求饶。

局面一时僵住。

一直作壁上观的翟兰叶突然开口:“公子息怒,毛大当家的意思是担心于大勇穷追不舍,又搭上了京城来的陆绎,朝里朝外联起手来,不管是对毛大当家还是公子都是一大祸患。”翟兰叶柔声细语,却听不出一点情绪。

“不错,这次岑港大败就有陆绎在其中搞鬼,若不是他炸了我的船,我又怎会到如此地步?于大勇手握兵权,若是再靠上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里应外合,不但会逼得我寸步难行,就是严大人在朝中也会被掣肘。”毛海峰真没想到翟兰叶居然会帮他解围,立刻借坡下驴。

严世蕃威势渐收,玩味地看着两人:“哟,这是睡出感情了?看来当初把人给你是没送错。”

毛海峰讪讪:“还要感谢严大人玉成,在下铭记于心。解决于大勇也是希望扫清障碍,日后能长久为严大人效力。”

严世蕃嗤笑:“其实这又有何难?于大勇靠的是吴守绪,吴守绪的靠山是廖文华,廖文华都辞官避祸去了。听说吴守绪不知从哪弄来一头白鹿,现在倒要靠一头畜生来保住他的官位。”

毛海峰不明所以:“严大人的意思是?”

“那头白鹿是要进献给皇帝的’祥瑞’,你说要是这祥瑞在进京的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别说吴守绪,就是护送祥瑞的陆绎恐怕都吃不了兜着走。”严世蕃笑的很是得意。

“严大人高见,此事便包在毛某身上。”

“严风”严世蕃吩咐道:“告诉毛大当家去哪里拿火器。”

严风领命,带二人下去,翟兰叶突然走到中央向严世蕃跪下,巍然不动。

严风看向严世蕃,明白公子虽然不快却无赶人之意,便只带毛海峰先出去。

“怎么,有话跟我说”掸了掸衣上的褶子,严世蕃漫不经心地问。

“兰叶死里逃生才得见公子,公子就没什么话和兰叶说吗?”翟兰叶幽幽问道。

“你是觉得本公子委屈你了。”

“兰叶为公子早已不计生死,可兰叶服侍公子多年,即便死也想做个明白鬼。”

“嗯,都说’宁为糊涂虫,不作精明鬼’,你倒是反着来,可你难道真的不明白?”

“公子可是为了林菱?”

“没错。”

翟兰叶没想到严世蕃承认得如此干脆,即便早已心知肚明还是被伤到了。

“就因为我当初让董其盛抓了她?”翟兰叶仰头,眼中带着水光,不甘心地问。

严世蕃走到翟兰叶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我警告过你,林菱是我要的女人,不要动歪心思。你居然敢唆使董其盛抓她献给毛海峰,她那样的人落到倭寇手里会遭遇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吧!就这一条,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何况为了说动董其盛,你背着我私自毁掉吴守绪的粮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我的心意,你说,我留你何用?”

“曾几何时,我对公子也是言听计从。公子要我学剑我便咬牙苦练,要我习琵琶胡琴我便弹得比谁都好,要我作瘦马我便作瘦马中的翘楚,要我勾引周显已我便让他为情所困。我视公子为天,公子的每一道命令都竭尽全力去完成,只求功成身退之日,能够长伴君侧。兰叶一片真心,公子明明清楚,为何拒兰叶于门外?”翟兰叶说得柔肠欲碎。

严世蕃不为所动:“我说了,我有我的规矩。”

翟兰叶悲笑出声:“因为林菱的脚是六寸六,别人多长一寸都是错?兰叶都到如此地步,公子还要拿那个可笑的规矩来敷衍我吗?”

严世蕃用扇柄抬起翟兰叶的下巴,能做瘦马中的翘楚这张脸无疑也是百里挑一的,可他一生阅尽春色,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什么样的胭脂没尝过。唯一一个让他色迷心窍栽了跟头的女人还在后舱醉得不省人事,剩下的无非两种:放在床上伺候他的,怎么舒心怎么来,如他府中那些姬妾;放在外面替他做事的,听命行事,惟命是从,如翟兰叶。

他自己也想不通,明明安排她做一个听话的棋子,有功则赏有过责罚,不好吗?为什么她偏要过界来。他也懒得想,他喜欢琢磨人心,琢磨透了就能随自己的心意摆布、利用、玩弄,但对于玩物和棋子,就没这个必要。

严世蕃直言不讳:“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做事的好苗子,聪明,漂亮,最重要的是心够狠,好好训练,假以时日,没准能和严风一样作我的得力手下。有些事女人做起来比男人事半功倍。像周显已,自诩两袖清风,摆出一副举世混浊我独清的样子,天天上奏本弹劾我奢靡成性,贪淫好色,可一遇见你,还不是栽在温柔乡里。”

翟兰叶问:“那公子为何不愿留兰叶在身边作您的左膀右臂。”

问来问去还是这个,严世蕃已经不耐,说话也不留情面:“什么样的女人能留,什么样的女人能用,本公子看得清楚,你有心思有手段,对着曾经恋慕的人一朝翻脸也能痛下杀手,这样的狠劲留着对付我讨厌的人不是更物尽其用吗?”

翟兰叶喃喃自语:“物尽其用,原来如此,公子只想我作一枚好用的棋子,我却痴心妄想想做您的女人。”

严世蕃问:“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救你吗?”

翟兰叶麻木答道:“因为公子需要一枚好棋子。”

“不,因为你说只要我能救你,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你看,没有人逼迫你,那时候你如果选择逃走,有可能亡命天涯,也有可能抓回来斩首,可你选择做我的棋子来换取新生,既然如此,你现在又有什么好不甘心”严世蕃摇头叹息:“女人啊,都是天生的骗子,骗的自己都以为自己无欲无求,得到一点,就想要更多,到最后越来越不满足,贪心不足,得陇望蜀。”

翟兰叶的泪珠终于在这一声似嘲似叹中滴落在船板上,砸得粉碎,连同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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