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我说,一脚跳上驾驶座。
“还是我来开吧?”
我发动了引擎。“快上车,小子。”我说,“要是撞死这里随便一条什么狗,今天就办不了案了。我们至少得在这里耗上四五个小时。”
“有这么夸张?我倒是第一次来农村办事。”
“可别歧视我们农村人,城里的年轻人。”
他笑了笑。我哼起一首周杰伦的歌曲,叫做“听妈妈的话”。小桌子十指在大腿上跟着节拍敲起来。我们一路向前,十分谨慎小心的那种。前方不是公路,我们不是在冒险,更不是去朝圣。这里的一草一木,极其普通,极其平常,却浓缩了我、雍翰和志善童年时代的美好回忆。哪怕是极其惨痛的经历,哪怕是伴随一生的恐惧,我想所有苦难的归程就在这条通往美好未来的大道上。
于是,我们一起向前跑,一起学习如何逃离。当我们准备远走高飞,一只干皱的手轻轻扯住了我们的衣襟,一声母性的呼唤狠狠戳穿了我们脆弱不堪的心灵。于是,我们扭过头,踏上回家的路,哪怕心底里的暴力。
小桌子很好奇,家暴男能狂到什么程度?
“一条右腿还不够吗?这么跟你说吧,鼻青脸肿算作是轻的,而且是家常便饭。”我试着放松一下,“懂我的意思吗?被打得鼻青脸肿是家常便饭。对吴财发来说更是——”
“怪不得!听街坊说,吴财发不止一次叫嚣要弄死吴忠这个老东西。可是警察不管吗?我说家暴。”
你太年轻啦,小子。王队曾经说过,中国的警察什么都能管,唯独家庭暴力和校园暴力管不了,也管不住。除非暴力事件升级到刑事犯罪的程度,否则再有责任心的人民警察也束手无策,最后家暴男更是不用赔上一分钱。
王队的话很残酷,同时很现实。男人肆无忌惮发泄私欲最廉价最粗暴的方式就是家庭暴力。在乡村,对待家庭暴力,除了好言相劝,没人敢多管什么。包括林老师和我在内,人人都惧怕吴忠这个老流氓。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小桌子说,“你要是认真一点就伤感情了,法律这时只得靠边站,是不是这个意思?
“特别是在基层派出所,很多时候——”
“欢迎你回来,”小桌子笑眯眯地瞅着我,“王队也是这个意思。”
“听好了,小子:你应该改改动不动就打断别人说话的老毛病。在王队面前你也敢这样吗?”
他居然哼起歌来。我听不出是什么歌,只听得一阵阵嘈杂声此起彼伏,前方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王队的脚怎么了?”我问道。
“我哪敢问啊!听说队里饶舌的人说,是在家里摔伤的。”他把白润润的脸往我这边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他跟儿子的关系很僵。”
“这个我比你更清楚,然后呢?难道你想跟我说王队摔断腿跟他儿子有关系?”
小桌子竟然点点头。“听老李说,王队是在昨晚摔伤的。那时他跟他儿子正在吵架。好像是他儿子把他推下楼梯。”
“谁说的?那个饶舌的人是谁?老李?”
“别别这么激动,城哥。吵架的事,王队自己跟老李说的,就在今天早上,林老师的家里,当时我也在场。当然,也可能是王队一气之下自己摔下去。”
“昨晚什么时候?”
“不知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认为单靠一个监控就逮捕吴财发,似乎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