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都是顾言身上淡淡的香味,可却莫名觉得这熟悉的味道也含了些苦,钻进她心中,带出一阵一阵的疼。
“也替我和阿兄说,让他也多多保重?。”
顾言的手臂环着她的身子,听到她的话语,手臂一紧,深深埋首在谢诗宛的肩窝。眉毛凌厉,沉声说道:“好。”
此刻,属于小姑娘的柔软温暖印在脑海中,他脑海里回想起小姑娘一次又一次抱着他,告诉他,他是她的心上人,是她的夫君……
话落,他阖上眼眸,松开了手,转身大步离开。他怕是再停留多一会?,便更不愿走了。
身上的温暖散去,看着?顾言的黑袍衣袖将要出了院子,谢诗宛突觉异常寒凉,手指攥紧了衣摆,咬紧了唇瓣,直到顾言的衣诀快要不见时——
“阿言,你不是孤身一人,我等你回来一起过生辰!”
顾言的脚步微微一顿,手指收紧,没有再回头,继续往前走。
谢诗宛觉着?喊出的那句话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气力,手脚发?麻,阵阵细微的刺痛。最后倚着?雕花木门软下?的身子,蹲坐下?来。
双目放空,抱着膝盖,低喃道:“可一定要回来啊。”
这样的小姐,可儿只见过一回,还是那时得知大公子的死讯,小姐不吃不喝好几天,憔悴了不少。
可儿虽然不知道这回公子出去究竟为了何事,但看小姐的反应也多半知道这次去绝对不简单。
“小姐,地上凉,起来吃些东西吧。”可儿搀着?小姐的手臂,谢诗宛才?慢慢恢复了些精神。
她猛地擦干脸上的泪,站起身来,硬扯出一抹笑:“对,我不能这样,起来吃东西。”
她不能让阿言为她担心。
可儿看着?小姐在笑,可眼里却没有了往日的光,心底也跟着?难受。往屋子?拿了好几件暖袄,给小姐穿上,往日爱和小姐玩笑的性子也沉静下?来,说道:“小姐,公子已经让厨子?热好了粥,多吃些吧。”
粥其实是公子一早起来做好的,只叮嘱她,劝小姐多少吃些填饱肚子?,其他的都不要和小姐多说。公子果?然了解小姐的心性,知道小姐今早没有胃口,特意煮好了暖胃的粥。
“好。”谢诗宛强撑着?打起精神,走到了屋外的白玉桌前,秦静月担忧地看着?她,亲手给她添了碗粥。
在秦静月心中,宛妹妹总是活力满满,见人爱笑的,还鲜少见她这样。
许是与兄长和夫君分离而难受吧,她作为一个刚来谢家不久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宛妹妹和顾公子新婚燕尔,即便稍稍分开了,却还惦念着?彼此。
昨夜,她正打算进屋入睡,在屋前,顾公子拦下了她。她还有些惊讶,顾公子与她交往不深,不知拦下她所为何事。
只见顾公子眉色凛然,朝她作揖,拜托她多多照顾阿宛。顾公子最最放不下?的还是宛妹妹啊。
谢诗宛见大家在关心她,连秦姐姐都轻蹙着?眉,满是担忧的样子。她暗自给自己打了口气,梦总是反着的,当初她梦见阿兄中箭,阿兄后来还是回来了,这次也应该一样。
反倒是她不能再如此了,他们不在的这些日子,她还有很多事要做。阿兄暂时不在,谢家的事务搁置了不少,她要好好过目账册。
早就温好的粥一勺一勺入口,鲜甜的滋味散开,有丝丝熟悉的念头萦绕心间,可刚想抓着?,却又不见了。她要了足足两碗,喝完,觉着?周身都舒服许多,那些纷乱的心思也暂时被压下?。
那些犹豫、害怕渐渐被眉宇间的坚定所?取代,谢诗宛放下手中的碗筷,朝可儿问道:“那些账册还在房中吗?”
“小姐,在的。”
“好,带我去房中。”谢诗宛袖子?一拂,脸色还残余些苍白,可要比之前好多了。
“诺。”可儿垂首应道。
明媚的阳光打在女子?的短袄上,缀在袄上的花瓣尖上,带了些明艳。在她的背影全全进了屋子?时,顾言已驱马行在大街上。
“你先行,我还有一些事,之后赶上。”顾言执着缰绳紧了紧,马蹄慢下。
“怎么?还有一些不舍?”两人一直没有松懈下?来,谢凌的几句话轻易打消了些两人的紧张。
顾言沉默地摇摇头,严肃的眉眼也消解了些玩笑意味。
“好了,去吧。”谢凌像是与好友闲聊一般,带着一抹轻轻松松的淡笑,转头策马,只是轻拽着缰绳,让速度慢些。
“多谢。”顾言抛下?一句,策马向街道的另一岔道而去,最后在一间普通的药铺前停下?。
正要趁着?清晨采药的林姑娘看到好些日子没见的神秘哥哥愣在了原地,呆滞了一会?,才?拍着?脑袋想起来,回头喊着?:“爷爷,那个神秘哥哥来了。”
“什?么神秘哥哥?”老爷子囔着?,大早上的,哪有人来他们药铺。
“真的是这个神秘哥哥。”林姑娘有些兴奋,她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个哥哥了,不过也为他高?兴,毕竟他之前每次来药铺都是伤痕累累的。这次的这个神秘哥哥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小丫头片子?一大早就吵吵闹闹。”老爷子虽然在埋汰孙女,但还是出来看看究竟是谁闹得小丫头这么兴奋。
绣着暗竹纹的一身黑衣立于药铺前,头戴斗笠,鬓角的两边碎发垂下?,更多一分冷厉的味道。
老爷子看到这熟悉的身影也愣了愣,过了一会?才?几分高?兴地说道:“好久不见你来药铺了,要不进来坐坐?”
像是与老友叙旧一般的语气,这小子好久没来药铺了,这回总算不是带着?伤,估计与他夫人过得正好吧。
“老人家,时间赶忙,就不进去了,这次来是拜托老人家一件事。”顾言声线平静,黑睫落下时带着?些浅浅的悲凉。
“有何事?”老爷子笑着?捋捋白胡,接过顾言手里的东西时,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
“这是……”
顾言不解释,只点点头,说道:“若我在那日亥时三刻还未回来,多半已遭遇不测,望老人家能将这两样东西交于谢府吾妻手中。”
老爷子正经了脸色,收下两样东西,迟疑地问道:“你这次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我不愿让我的夫人落在三千阁手中,这回该是有个了结了。”顾言沉声道。
“那你的那个小姑娘知道你要去三千阁吗?”老人家问道。
“她知道的。”顾言的语气带着些苦涩。他的小姑娘今早的每一滴泪都落到他的心尖,让他生疼生疼,可他不敢再让心间的不舍放出去。
顾言掩在斗笠下?看不清神色,垂在身边的手只一次又一次摩挲着衣侧的香囊上凸起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