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蓝把煮锅放到灶上,等火烧开。
扔面,放调料,打鸡蛋,放火腿,动作熟练。没一会儿,她就两手各端着一碗面出来。
陶浅正端正老实地坐在那张小沙发上,就差把双手也板板正正平放到膝盖上。
徐蓝放下方便面,坐在她对面。
“谢谢。”陶浅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实在是饿坏了,道完谢就马上拿起了筷子。而徐蓝没什么胃口,她吃了两口就停下,习惯性地用食指轻轻叩着桌子。
徐蓝的料放得很足,陶浅直喝水,桌上的那杯水很快下了半杯。
徐蓝看着她,“咸吗?”
“……有点。”
徐蓝笑,“我下次少放点。”
陶浅点头。
屋里有些安静,陶浅小声清清嗓子,打破沉默。
“你早上是……”
“扫大街?”
“嗯。”
“从孤儿院出来就一直干着,现在就早上扫扫。”
“那你,早上去扫大街,晚上去酒吧。”
“嗯,有时候下午去舞室上课。”
……怪不得作息这么不规律。
陶浅夹住几根面条,在筷子上绕了绕,绕成一个小锥子的模样,然后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徐蓝看着陶浅慢条斯理吃泡面的样子,心里不禁感慨她为什么吃这个也可以不发出声音。陶浅好像意识到她在盯着自己,抬起头来,小声道:“你看我干嘛。”
徐蓝笑,问:“离开敦煌之后你都做什么了?”
陶浅回想片刻,说:“做了好多事情。”
“大学里很忙吗?”
“嗯,很多课,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
“有空带我去看看。”
“好。”
屋里安静了片刻,陶浅低声说:“我找你了。”
说完,她便低下头,继续默默吃面。
徐蓝眉峰抖了抖,“去哪找我?”
“你不是说你在酒吧工作么……”
反应了一会儿,徐蓝眼睛瞪大:“你去酒吧找我了?”
陶浅点点头,埋头吃面。
徐蓝愣了几秒,伸出手去,拍了拍陶浅的头顶。
“对不起。”
陶浅疑惑:“为什么要道歉?”
徐蓝收回手来,摇摇头,没说什么,专心致志地盯着她吃面。
陶浅被她盯得小鹿乱撞,眼睛四下里瞄了瞄,意识到什么,嘀咕:“白天怎么还开着灯啊,多浪费电……”
徐蓝反应了一下,挠挠头,“习惯了。”
她看着陶浅吃完,然后把东西都给端到厨房去。回来的时候,她关上灯,去把客厅的窗帘拉开,然后打开了窗。
这个房子小得很,窗户一开,满世界的晚霞都一拥而进。浓稠的霞光带着热热的温度,让人被温暖包围。
窗外紫红色的天际看起来很远,但它传递的温度确实切肤的。
徐蓝还撑着帘子倚在窗边。她的身子本来就像冷白的冰雪,此刻仿佛被融化般,烧上了一层光滑的釉,宛若经年的白瓷。
徐蓝自己仿佛也被漫天的霞光震慑,在那愣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小沙发上坐下。
她问陶浅:“你今天没有课吗?”
陶浅:“我请假了。”
徐蓝:“大学的课请假不要紧吗?”
陶浅:“请一次两次没什么的,最后主要还是看考试,尤其是专业课,平时——”说到这里,陶浅意识到什么,闭上了嘴。
徐蓝没那么敏感,盯了她几秒,说:“你今晚怎么打算?”
陶浅吞吞吐吐了起来:“我,我……”她越说脸越红,最后终于慷慨就义般地快速说完:“能在这里吗。”
徐蓝看着她,看了一会儿,说:“就今天么?”
陶浅的头越来越低,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你有什么话……不能自己说么,非要别人说出来。”
徐蓝笑得不行,把她按进自己怀里,“宿舍费退起来方便么?”
陶浅又羞又恼,隔着衣服捏了徐蓝腰一下。不过她忍心使出来的那点力气跟给别人挠痒痒似的。徐蓝一手抓住她,另一只手摸过手机来打电话。
“凌姐,我今晚请个假行吗。”
闻言,陶浅马上从她颈窝里抬起头来,用嘴型说:“不要请假。”
徐蓝把电话拿远一些,说:“为什么?”
她神色认真,陶浅心跳空了一拍。
“我找了你很久,找了很多地方。”陶浅眉头突然微微皱起来,“反正,我要看看你到底在哪里工作。”
徐蓝笑,揉她的头顶,“好,那今天晚上带你去。不过会到很晚。”
“没事。”
挂了电话,徐蓝问她:“那你现在想做点什么?”
“……不知道。”
“要么去超市逛逛,买点东西。”
陶浅点头。
徐蓝住的小区很旧,周围环境倒是很好,一个街区以外就有一家蛮大的商场。两人到了负一楼的超市去。
徐蓝推了个购物车,两人先奔了食品区,因为徐蓝说家里吃的东西不多了。
其实家里吃的东西一直不多。她自己不怎么做饭,但陶浅来了,她总不能让人跟着自己吃外卖。
看着绿油油的一片蔬菜,陶浅咽了咽口水。
“你……会挑菜吗?”
徐蓝毫不犹豫地说:“会。”
到了买的时候陶浅才发现,徐蓝所谓的会就是专挑个大的买。
怎么说陶浅也多少懂一点,她越看越不对劲,按下徐蓝拿花菜的手,“这颗太长了,花那么小,不合算的。”
徐蓝放下它,奔着前面的土豆去了。好家伙,直接往购物车里扔了一袋子,二十来个的样子。
“这……吃得了吗?你会做吗?”陶浅问。
徐蓝:“会。”
说完,她看见陶浅不太相信的样子,又补充:“我从小学就开始帮着做土豆了,你放心。”
陶浅默了默,把土豆摆好,“知道了。”
两人挑挑拣拣买够了蔬菜和肉便去了家居用品区。
“买双拖鞋。”徐蓝在一个货架前停下来。
陶浅点点头,挑选一番,拿起一双粉白色来,“这个怎么——”
话没说完,陶浅及时地刹了车。
徐蓝看着那个颜色眨了两下眼,然后把自己手里那双黑得不能再黑的人字拖放回了原位。
路过开关装饰套的时候,陶浅拽住徐蓝,“买这个买这个。”
徐蓝扫了眼那一堆繁复的蕾丝花纹,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形式。”
陶浅:“怎么是形式呢,”她取下一个米黄色绣着碎花的来放到徐蓝眼前晃晃,“你一回家,开灯的时候看到这个,不会觉得很温暖吗?”
徐蓝微微往后仰着避开那个东西,手赶紧从架子上拿了两个扔进小车里。
陶浅悄悄把自己手里那个也放进去,在徐蓝身后偷偷笑。
又往前走了走,徐蓝停下了脚步,“买条床单。”
陶浅点头。她扫了扫眼前这排排列整齐的床单,又回想了一下徐蓝那张深灰色的床,然后默默地拎起一条灰白条纹的床单。
徐蓝皱眉,轻拍了下她的手,然后抽下一条暗粉格子的棉质床单来。
“眼都快长上边去了。”
陶浅抿嘴,低头看着塑料袋里那条颜色柔和的床单,眼里的笑意都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