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吵起来,徐蓝按下接听。
“喂?喂喂?”夺命一般的呼喊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徐蓝:“我没死。”
电话那头吵得很,凌瑞雪的那几声更叫得她心烦。
凌瑞雪道:“怎么了这是,说话这么冲。”
“有事么。”
“你不是今天回来吗,怎么还突然改签了?”
徐蓝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挂了。”
“别啊!”凌瑞雪忙喊住她,“我最近给你找了个活儿。”
“什么活儿?”
“等你回来再说吧,你啥时候回?”
徐蓝看着垃圾筒黑漆漆的洞口,淡淡地说:“今天晚上。”
“那你改签个屁啊?!”
“挂了。”
徐蓝挂了电话,闭了闭眼,浑身被热气烘得黏糊糊的,难受。
她再睁开眼,站到路边去打车。
这地方出租车不算多,徐蓝在宽阔的大马路边晒了半天才叫到一辆车,回了客栈。
徐蓝上楼把为数不多的行李收拾进包里,很快又下来。
退房时,她对老板娘说:“谢谢。”
老板娘一甩手,说:“没事儿,我还得谢谢你教那个熊小子做题呢。”
徐蓝笑,“他还挺用功的。”
老板娘一脸嫌弃,“用功啥,也就愿意做做数学题。不知道你们走的这么快,臭小子今天还出去疯了,说晚上回来再跟你们上天台呢。”
老板娘一口一个“你们”,徐蓝听一个脑子里就疼一下。
老板娘把身份证退给徐蓝,说:“以后再来玩儿啊。”
徐蓝扯扯嘴角,“再见。”
老板娘跟她挥手。
出了客栈,她走得有些急,左脚被绊了一下。低头看,是那个躺椅。
上面空空的,铺满了毒辣的阳光,竹子都快被晒得干裂了。
徐蓝停了两秒,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也没有回头看看身后的沙山。
她在路边叫了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
“机场。”
师傅开好了导航,又跟后座的徐蓝说话。
他说:“姑娘,一个人啊?”
“嗯。”
一个人。
徐蓝盯着前面的路,觉得自己右边的车座格外空荡。
“过来旅游?”师傅又问。
“嗯。”
“旅游好啊。敦煌好玩吗?”
“挺好的。”徐蓝淡淡地说。
徐蓝揉了揉额头,问司机:“师傅,您有烟吗?”
师傅点了下头,说:“有!不过你这女孩子家家的,抽烟可不好啊……”边说,师傅从车前面的抽屉里拿出一盒大前门,倒了一根出来递给徐蓝,还贴心地把后座窗户放了下来。
徐蓝接过烟,说:“谢谢啊。”
食指和中指夹烟的手感既熟悉又陌生。
徐蓝拿着烟的右手在车座上轻轻敲着,却一直没点。
一个人坐在出租车上,左边是一个旅行包,两侧是陌生的景象。
徐蓝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七岁的时候,徐蓝被领养,十一岁又被送回来。
七岁,对于领养家庭来说年纪不小。虽然徐蓝有些沉默寡言,但她的成绩一直是学校的第一名,这在孤儿院是罕见的,就冲着这个养父母选中了她。
他们对徐蓝不错,看她有些驼背还送她学了四年的拉丁舞。开始足足一年的时间,徐蓝都不怎么说话,那养母也耐心,等着她主动。
好不容易徐蓝主动了,养父又意外死了。养母在她十岁那年改嫁给了另一个男人。继父酗酒,每次趁养母不在便拿徐蓝撒气。徐蓝不觉得这有什么错,养母对她的好,本就是自己运气好才得来的,现在继父打她骂她,就是该还了。
直到十一岁那年,徐蓝的两根肋骨被打断。
养母还是把她送了回去。
临走那天,养父正在家里撒酒疯,养母拦了辆出租车便赶紧回家去,只徐蓝说了句,好好照顾自己,妈妈对不起你。
徐蓝摇摇头,说没事,还说,你也要保重。
徐蓝真是没想到,离开孤儿院的时候她就背着个书包,回去了居然还是就背着个书包。
养母给她买过不少好东西,但是权衡一番之后还是决定不带到孤儿院去。
出租车路过正在施工的楼盘工地,拔地而起的楼房灰蒙蒙的。围栏外边贴着横长的广告,上面金碧辉煌地写着:名城府邸,学区家园,让您的孩子赢在起跑线!
一个完了还有下一个,没完没了。
徐蓝不知道抽什么风,就想看看这广告什么时候能结束。但她看得眼都干了外面还是那些金碧辉煌的大字。
徐蓝低下头,身旁是有些旧了的书包。
此时,陶浅正坐在城市东头,机场的候机厅里。
“妈吗。”陶浅开口。
“嗯。”郑秋雁开着电脑在办公,随口应了她一句。
“你怎么这么急着回去。”
郑秋雁手指敲击键盘的动作没停,“本来就应该今天回去。”
陶浅捏捏拳头,说:“可是,我跟她说好了。就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郑秋雁转过头去,朝陶浅笑笑,“不过不好就不好吧,都怪妈妈昨晚没有仔细听你讲话,是妈妈的错。”说着,郑秋雁摸了摸陶浅的脑袋。
“现在离登机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我,我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你还想回去?时间这么紧张,稍微堵个车我们肯定得误机。浅浅,我知道你觉得对人家不好意思,不过你们就是一起搭伴的,”郑秋雁看着她,顿了顿才说,“你没有必要。”
陶浅静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郑秋雁笑笑继续敲电脑去了。
上了飞机,陶浅坐在靠窗的位置,郑秋雁靠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