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江天天所说,那两个躲在角落里交头接耳的壮硕男子确实是在讨论爱丁堡的地下尸源市场。
苏格兰法律虽然打破了宗教禁忌允许解剖实验,但是对于尸源也是有严格规定的,要么来自于死刑犯,要么是无人认领的无名尸体。只是爱丁堡有太多医生需要进行解剖实践,使得尸源极为紧俏,于是滋生了地下尸源市场,盗尸贼是卖家,而买家,则是在爱丁堡这座城市里进行各种各样医学研究的医生们。
大多医生都会参与到这个市场上来,只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尸体都敢接的,比如布鲁斯男爵,他族中先辈在几十年前曾经接受过由联合王国国王乔治三世亲自颁发的蓟花勋章,本人在爱丁堡也非常有名,基本每个人都认识他。
如果接收了他的尸体,那就相当于接手了一个烫手山芋,如果被人发现,就将名声扫地。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江天天坐在乔野客房的椅子上,说完这句话,就拍了拍桌子,像一个茶楼的说书先生一样,嘿嘿道,“大哥,你猜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乔野双臂环抱,眼神冰冷:“说。”
“哦。”江天天摸了摸鼻子,忸怩了一会儿,才说,“据他们所说,爱丁堡大学医学院有一个教授,性格古怪,胆大妄为,曾经接手过一具被偷来的尸体,还被人发现了,不过因为死者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妓/女,所以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他本人也没有为此悔过。而至于他的名字——”他故意将声音拖了老长,看向乔野,然后又在乔野冷漠的眼神之中泄了气,老老实实说道,“他的名字叫哈尔.哈迪。”
“哈尔?”乔野皱了皱眉,立马想到了那个躺在墓地草丛中的女尸衣服里的那封尚未寄出的情书。
“大哥,你也想到了怀特小姐对不对!”江天天兴奋地拍了拍桌子。
乔野靠坐在床头,右手放在膝上,手指轻轻地敲动,另一只手则支着下巴,说着:“虽然哈尔是个非常常见的名字,但是一个恐怖游戏是应该不会出现无意义的巧合的。明天找个机会去见一见这个哈迪教授吧。”
“是的!我一定要告诉他,有个女孩默默地爱着他……”
乔野赶紧在他将爱丁堡爱情故事继续讲述下去之前截断了他的话:“好了,差不多该睡了,你也赶紧睡吧,明天一早就得起床。”她一边说着,一边向下滑去,完美地将自己滑进了卷成一团的被子里,被沿刚好遮住了她的眼睛。
江天天愣了愣,然后说:“大哥,那您看,我睡哪儿?”
乔野的声音隔着被子显得有些闷:“你不是自己说了吗,就算是睡床底,也要跟我一间房。”
“那、那、那……”江天天结巴了一会儿,“那你就这么狠心?”
乔野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懒洋洋地说:“床底下凉,衣柜里有备用的被子。”
经过这么一天的相处,江天天已经了解到他大哥冷酷无情的一面,只得哼哼唧唧地按照乔野的吩咐抱出了备用的被子,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蜷缩在椅子中。他拢了拢身上的被子,幽怨地说:“大哥,晚安,希望你不会再梦中悔恨交加。”还碎碎念着这间屋子好冷,可能床上会更暖和一些。
乔野用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呵欠回应了他。
大概是夸张的呵欠有助于睡眠,即便是扭曲地蜷在椅子中,并且还嚷嚷着冷的江天天没过多久就睡着了,从他几乎可以震翻天花板的鼾声可以判断出他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钢铁直女乔野不太理解为什么娇滴滴的女孩子会有这么响亮的鼾声,足以打破她一沾枕头就睡的结界。
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她本来也没打算睡,正头疼怎么与自己顽固的生物钟抗衡。
她将自己闷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在脑子里数着江天天的鼾声,而随着这个数字越来越大,她也感觉到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低,连已经睡着了的江天天都忽然打了个哆嗦。
而就在寒意几乎渗透进被子里的时候,她听见被子外面属于江天天的鼾声忽然停住了。
她缓缓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只见原本蜷在那张靠着窗户的椅子的江天天已经消失不见,椅子上只有一床被叠得乱糟糟的被子。
她索性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坐在了床头,想了想,赤着脚下了地,而脚尖触碰到地面上时,她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冰凉,仿佛她踏上去的不是木质地板,而是北方冬天结了冰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