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李云霄不假思索地否认。
可他否认得太快了，快得让白发老人觉得他心虚。
“我的好徒儿，师父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你若对她毫无感情，你只会用尽手段解决掉她，而不是大费周章诱她来这里还拜托为师试探她。”白发老人又从对面的棋盒里取了一枚黑子，将下未下地悬在半空中，“其实你有个人喜欢也好，不然就太孤独了。”
李云霄没继续否认，只安静地站在白发老人的身后，深沉的视线越过老人的肩头落在棋盘上。
他的师父还是如从前那般，下棋总喜欢乱下一通，毫无章法可循。
他和师父完全不同。
“喜欢上得不到的人就不孤独了么？”李云霄淡淡地反问。
注定得不到，注定铩羽而归，注定只能远远瞧着她，甚至连思念都要藏得深深的，不能叫任何人发现自己为她而悸动的心。
仅仅为了不孤独？如此便是不孤独？
“等你到师父这个年纪就能了解，在人老的时候还能有一个记挂的人是一件幸事。”白发老人好似回忆起往事般，略微浑浊的双眸忽然之间明亮了些。
“我不需要记挂一个人。”李云霄收回视线，那张俊逸的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可这笑容却只流于表面，“我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一件无用的事上。”
白发老人轻叹一声，没有继续和自己的徒儿争辩。
在李云霄转身走之前，白发老人忽地出声道：“柳眉这次派去刺杀南皇的杀手是狮虎坛名号‘孤星’的家伙，此人从未失手过你得多加防备才行。”
“无论她派什么人来，这都是最后一次。”李云霄说得极冷极轻。
“你终于要动手了么。”白子落在之前预留的位置上，和先前潜入的白子合力绞杀了黑子，但白发老人却十分遗憾地站在黑子的角度唉声叹气道，“哎呀，输了。”
李云霄看了自己的师父一眼，干脆利落地离开亭台，犹如她一样。
入夜上灯后的京州果然如季律所言额外美丽，步行回客栈的路上，席若兰不由自主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放慢了脚步。
“若兰姐想吃糖葫芦吗？”路过卖糖葫芦的摊子前，秦玉侧过脸询问席若兰。
出了浮云阁，他们就和季律分开了，从席若兰回座位，到他们吃完饭出来，这是秦玉同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看了看瞧着就晶莹澄亮的糖葫芦，金灿灿的糖包裹着红彤彤的果，麦芽糖的香甜、山楂的酸恰到好处地融合为一体，如此矛盾又自然，吃到最后似乎总是甜更多一点。
平常她是不会想要吃糖葫芦这样的零嘴，可此刻她却鬼使神差地想尝一尝这又酸又甜的滋味。
接过秦玉递来的糖葫芦，她微微张开唇咬住糖葫芦的顶端，又甜又酸的滋味霎时溢满齿间。
低首吃糖葫芦的她觉察到他幽暗又发烫的目光，于是她抬起眸，将咬了一小口的糖葫芦递到他的唇边。
在他张嘴要咬糖葫芦时，她又移开了糖葫芦。
“若兰姐……”他低哑着嗓子唤她，深不见底的双眼紧紧地盯住她掠过促狭的眸子。
“谁让你有事都心里闷着。”纤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她既无奈又生气地说，“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么？”
“我是不信我自己。”他捉住她的手腕，贴近她柔软的掌心，“我没自信让你选择我。”
“撒谎。”
她毫不客气地戳穿他的谎言。
如果在浮云阁，她给那位白发老人的是另一个答案，恐怕她没那么容易走出浮云阁。
但她说的那些确实是真心话，并非出于不想招惹事端。
“你借他人之手试探我的心意，不是因为你没自信，而是你想听我主动表白。”席若兰仰头靠近秦玉的俊颜，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雨天，她就觉得他长得真是好看，眉是眉眼是眼鼻是鼻嘴是嘴，迷离的目光落在他微抿着的双唇。
一个倾身，她蜻蜓点水地扫过他的唇，像还未碰触到就已然分开。
他错愕地睁大眼睛，喧嚣的大街仿佛瞬间安静下来。然后他看着她低垂下头一边舔着糖葫芦一边轻声呢喃：“好甜。”
就不知她是在说他，还是说那串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