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兰上楼梯前望了望四周,张灯结彩的大堂,层层叠叠的帷帐后边是影影绰绰的人,尽管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但她总觉得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她。
上了四楼以后,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季律预定的位子就在空阔的观景台上,而坐在这里可以将京州城西的风景尽收眼底。
“等上灯的时候景色会更美。”季律端起桌上的酒壶,为席若兰和秦玉斟满酒杯,“来,席姑娘、秦公子,容许我敬你们一杯。”
说着他拿起自己的酒杯,朝席若兰和秦玉举了举。
席若兰握住酒杯,双唇还未碰到酒液她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酒香。
“这是青梅酒?”席若兰略微讶异地眨了眨眼,她没想到还能在京州喝到东村的青梅酒。
“席姑娘知道浮云阁为什么是京州最好的酒楼么?”季律故意卖着关子问。
席若兰摇摇头,心想莫非这浮云阁大有名堂?
“浮云阁之所以能成为京州最负盛名的酒楼,是因为来这儿的人总能在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伴随着季律意味深长的话音,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红衣侍女迈着小碎步朝他们而来。
“客官,能上菜了吗?”红衣侍女恭敬地问。
“上吧。”季律大掌一挥,爽快道。
两名红衣侍女取下腰间别的铃铛,有节奏地摇了摇。
闻声过来的侍从,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除了精美的佳肴外还有一封信。
“这是我家主人送给这位姑娘的薄礼。”其中一名红衣侍女拿起托盘上的信,用双手递给席若兰。
席若兰带着困惑接过红衣侍女递来的信,撕开信封,一张薄如蝉翼的手绢滑出信封。而手绢上秀的字竟是席若兰的名“若兰”。
“季大人。”席若兰抓紧手绢,转向身旁的季律,“你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
季律还没回答,从进来就沉默不语的秦玉突然开口道:“浮云阁,号称‘江湖小灵通’的情报收集总部,酒楼只是它明面上的生意。”
其实不止酒楼,浮云阁在四国都有产业,可能是酒楼,也可能是布庄、茶肆等等。
江湖传闻这天底下就没有浮云阁不知道的事儿。
“原来如此。”席若兰之前听说过“江湖小灵通”的名号,但她并不知晓这个情报组织的总部就在京州,还大大方方用了“浮云”这一名字。
“看来我在这不仅能吃到美味的佳肴,还能得到一条手绢。”席若兰状似轻松地笑了笑,实际上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姑娘,我家主人说了,倘若姑娘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尽管楼上请。”红衣侍女异口同声地重复着自家主人的交代。
她想知道的事?闻言,席若兰的眸色黯了黯,她的确有想知道的事。
但那件事她觉得不会有人知道。
“若兰姐想上去就上去吧。”看穿她心事的秦玉静静地说,“既然浮云阁的主人如此大方,试试也好。”
要想从浮云阁这儿拿到情报绝非易事。这一点秦玉深有体会,当年为了找到席若兰,他没少在这儿吃过闭门羹。
他仍记得当年接待他的两位红衣侍女说:“要想到楼上光有银子不行,秦少主需要拿出诚意来。”
而此刻浮云阁的主人直接放话请席若兰上楼,可见席若兰的排面之大。
至于浮云阁的主人想从席若兰那里得到什么,这得另作他话了。
“我去去就回。”
一如在江州客栈,席若兰单独去见那个白衣和尚时,说的也是这一句“我去去就回”。
秦玉微微一笑,目送着席若兰站起身,跟随红衣侍女往楼上而去。
待席若兰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秦玉收起俊脸上的笑容,目光冷静地看向喝着酒的季律:“你是刻意带我们来这的吧。”
季律没有否认,不过他比较好奇的是秦玉,因为听他口吻似乎早料到这是一场有意的安排却未有任何阻止。
“我们需要确定席若兰的立场。”季律放下酒杯,正色道,“所以今天得让她来这一趟。”
秦玉注意到季律用的是“我们”。
“你背后的人是李云霄?”秦玉猜测地问。
“是。”季律干脆地承认,事到如今在秦玉面前没必要隐瞒也隐瞒不了。
李云霄想确认席若兰的立场……秦玉沉吟道:“你们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情报?”
“我们得到的情报多了,比如有人想要行刺当今圣上;又比如……”季律顿了顿话音,他像观察着秦玉的反应慢悠悠地说,“席若离来南国了。”
听到席若离这三个字,秦玉果不其然地变了脸色。
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如常,掩饰住眸底泛起的波澜。
“她会在你和席若离之间选择哪一个,这不但对你很重要。”季律眸光深邃地望向席若兰离开的楼梯口,“这对我们、我们南国而言,也很重要。”
浮云阁的顶层与楼下的华贵奢侈不同,诗词歌画装点的长廊处处流露出一种古朴典雅的气韵。
窗外倾泻进来的晚霞,铺在弥漫着松香味的木地板上,宛如流动的金沙。
这教席若兰不禁回忆起大漠的傍晚,那是黑夜来临前最后的温暖。
“曾经有一对感情很好的姐弟……”苍劲有力的嗓音从长廊尽头的竹帘后边飘向席若兰的耳边,“姐姐像烈日般光彩耀目,而弟弟似那明月清冷幽美,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情同一人。然而有一天,姐弟俩挥剑断别,从此天各一方。”
席若兰伸手捻住竹帘的边缘,迟疑了片刻才倏地掀开竹帘。
竹帘后边是三面通风的亭台,亭台中间摆着一张方形矮桌,矮桌上放着一盘看似杂乱无章的棋。
抱腿坐在棋桌前的白发老人,两指捏着白子朝空无一人的对面自言自语道:“故事里的姐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