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颐之叫人送了包熏草过来,仿佛知道宣殇今夜不会离去似的。
宣殇和衣躺在被窝里,看着钦衍将香点上,看着他走过来,“颐之说你这几日都没睡好,今晚在这儿好好睡。”
“嗯……”
“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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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碧再次坐在了宣殇殿中,正随性地饮着宫人奉上的茶液,满眼俱是自信、得意的神色。宣殇想,她定是找到了以为能说服她的理由了。
“想好了么?请说吧。”
画碧停住原本抚着茶盏边缘的手,转而一笑,悠悠说道:“公主,我不能让钦衍不再见你,因为——公主是他的妹妹,是钦衍疼爱的妹妹。”说完满意地看着宣殇的脸倏然疆住。
“公主若执意要毁掉我和钦衍的婚约,那钦衍将在天下人眼中成什么样子了?再过数月,钦衍便可行弱冠之礼,那时,便是我和钦衍的成亲之期,希望公主看在钦衍多年的呵护上,莫要生出事端来损害钦衍的名誉,无论如何,我终会是钦衍的妻子。”
宣殇脸上血色全无,撑着笑站起身来,“你无论如何都要与钦衍成亲,只是为了不遭天下人耻笑么?钦衍难道是一个为了名誉而放弃坚持的人?”
画碧脸上的自信开始坠落,却依旧嘴硬,“你就确信他的坚持是你?”
她不确信。
宣殇将自己埋藏宫中多日,不曾见人,尤其,不敢去见他。如果,真的只是对妹妹的疼爱……
她日日躲在被子里,连太阳也不曾看一眼,黑暗让她的思考清明,却又让她的思考缭乱。
檀司担忧地请了好几次御医,却连殷颐之宣殇都拒而不见,愣说自己没有生病。
小埋现身,声音淡漠,“去请钦衍公子。”
钦衍坐在床边轻笑,“我道这几天不见你往我宫中跑,原来是生病了。”
说着掀开被子,要将她的头从被子中掏出来,可宣殇死命拽着被子,就是不见他。钦衍放手,笑看着她在里面动来动去,待她停止挣扎了,才又掀开。
这一掀,便愣了,宣殇满眼通红,像个小狗一样缩着,眼睛怔怔地盯着床沿。钦衍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低下头与她平视,“怎么了,委屈得跟个小狗似的。”
宣殇一股脑坐起来,真的是满脸委屈,拳头打在他的胸前,“我不来找你,你不会来看我吗?”
钦衍将她拉至怀中,让她的头枕着他的胸膛,“对不起,我以为你想见我的时候,就会来找我的。”
宣殇倏地抬起头,表情变得奇怪,“难道你,就没有主动想见我的时候么?”
钦衍将她的头按回去,红着脸,“当然有,只是,我一个男子,怎好一直往你宫中跑。”
两人安静了许久。
“钦衍哥哥,”宣殇抬起眼望着钦衍的下巴呢喃。
“嗯?”
“你……”她想问,“你对我,是怎样的一种喜欢?”
“天黑的时候,我们去千方台吧。”
钦衍问:“去那做什么?”
“那时你便知道了。”
“好。”
宣殇闭上眼。如果你不爱我,那我便放手了,如果连这唯一的理由也没有,我还靠什么坚持呢?
夜晚,风很大,宣殇拉着钦衍使劲地往高处跑,直到千方台。风吹得他们的斗篷飒飒的响。
他们并肩坐下,宣殇指着远方的一处黑暗,“哥哥,那是我们呆过的地方,是宿氏。”
钦衍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而去,眼睛里也放出不知名的光彩。
“为什么不在白天来看?”他问。
“因为,”她看着远方的眼睛有些迷离,“白天看不清,会失望。在黑暗中,我可以看见一切,可以看见哥哥在校场舞剑,可以看见哥哥教我舞剑,也可以看到我和哥哥一起上阵杀敌的样子……”她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钦衍抚着她的头,“傻丫头,怎么越来越爱哭了,在战地上,可不见你掉一滴眼泪。”
“钦衍哥哥……”
“嗯……”
话音未落,宣殇便倾身向前,蓦地吻上他,那一刻,泪水从眼角滑落。
钦衍愣怔,浑身僵硬酥麻,似乎没了知觉,眸中却流动着淡淡波纹。
额头与他相抵,双眼盯着他的眼睛,“钦衍,我喜欢你。你呢?喜欢我吗?我说的不是对妹妹那种喜欢。”宣殇紧张地盯着钦衍的双眸,不想错过一丝表情变化。
当他的一个吻落在额头的时候,心跳好像静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