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这样炎热的季节,即便吹着空调也招架不住烤盘上的腾腾热气,这会儿又是中午,吃大餐的人本就不多,因而整间烤肉店仅有几桌客人。
虞舒挑了个靠窗的卡座,点了两份自助套餐,末了,兴冲冲跑去吧台,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大杯生啤,漫顶的泡沫顺着杯身缓缓下滑。
原以为她是去接冷饮,没想到竟然接来的啤酒!
薄晏之脸微沉,立刻打消她的念头:“不行。”
虞舒把啤酒分别递去各自座位:“都说烤肉要配啤酒才美味!我一次都没尝过,你就让我试一试吧!”
随口的一句话背后都是她这些年所受的苦。
见她眼里都是期待,薄晏之不忍,只好松口:“少喝点。”
得到允许,虞舒迫不及待埋进玻璃杯,新奇地抿了一小口,唇瓣沾着泡沫冲他笑:“有点苦,不过很好喝。”
她说完,又低头喝了几口,然后大言不惭地评价,“喝起来很清爽,这种东西为什么醉?我觉得我喝十杯都不会醉。”
见状,薄晏之还以为她天生好酒量,然而,烤肉吃到一半,就见她面颊渐渐变红,眼里也蒙上一层酒色,偏生还毫无自觉,趁他不注意又偷偷喝了两大口酒。
薄晏之:“……”
他终于狠下心,伸手夺走她的酒杯,“你醉了,不能再喝。”
虞舒第一次尝到啤酒配烤肉的美味,哪肯?眼疾手快抓住他,誓死捍卫她喝啤酒的权力:“我没醉!我把这杯喝完就不喝了,不然多浪费。”
少女柔软小巧的手覆在他手背上,明明沾了杯身水珠的凉意,却叫他肌肤一烫,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却又因那丝隐隐的不舍而踟躇未动。
虞舒不知道他那些心猿意马,见他走神,连忙抓住机会把啤酒从他手里解救出来,一口喝到底证明给他看,而后将杯子重重搁在桌上,豪气冲天地表示:“我没醉!啤酒浓度又不高,我不可能醉!”
半小时后……
虞舒蹲在桌边,绯红着脸有气无力地哀唤:“薄晏之…我不舒服……”
薄晏之无奈地闭了闭眼,走过去把她扶起来:“说了不要喝。”
一阵天旋地转间,虞舒感觉他的声音远在天边,她软绵绵靠着他,哼哼唧唧:“不舒服…想吐……”
少女的脑袋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倚在他胸口,脸颊绯红,肩头的肌肤却是雪白,酒气混着淡淡的香在他鼻息间轻轻撩拨。
喉结滚了滚,他有些受不住地把她推开了些,然后偏头冲服务员道:“结账。”
……
走出店门,午后热气滚滚而来。
薄晏之看着身边歪歪倒倒的女孩,叹口气,问:“还是吐不出来吗?”
“不…舒…服……”还是那三个字,可怜兮兮的语气。
“那我送你回家。”
别人庆祝都是高高兴兴地结束,她倒好,把自己弄一肚子酒,这会儿闹着说难受。
薄晏之把她扶稳,腾出一只手掏出手机准备叫车,然而动作行至一半被她阻止。
平日里乖巧文静的女孩,这会儿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无理取闹——
“不!我不回家!”
“我不舒服!我不舒服!”
“不回家!”
薄晏之抽回自己的手机,把她带到阴凉处,和她讲道理:“不舒服就该回家,回去洗把脸睡一觉就好了。”
“不要!”虞舒拼命摇头,抗拒之意十足,“不回家。”
见识过赵鸿喝醉后裸-奔,对于她这点小酒疯薄晏之还是应付得了的,他耐着性子问:“为什么不回家?”
她眼底闪过一丝惧怕,紧接着垂下脑袋,小声说:“会被打…不想被黄翠兰打……”
像是有刀尖划过心脏,疼痛顺着细小的伤口一点点蔓延。
薄晏之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而后抬手,安抚地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语气轻和地哄道:“好,那我们就不回家,你想去哪儿?我陪你。”
她掀起长长的睫,水盈盈的眼盯着他看了半晌,然而歪着头认真说:“我想去…去京市…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即便历经苦痛折磨,这双眼依旧澄净无暇。
薄晏之鼻尖有些发酸,他咽下喉间的哽意,心疼地应她的话:“好,我们去京市,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面前的女孩终于笑了,主动拉住他的手,眼里满满映着他的影:“薄晏之,你真是个好人!”
莫名其妙被发了好人卡,他额角青筋将跳未跳,这时,又见她流露出依恋的神色,轻声补道,“……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薄晏之微微一愣。
她这会儿的记忆明显还在认回亲生父母前,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醉话。
唯一对她好的人吗?
那也就是说,是除她亲生父母外的那个唯一。
他怜悯地注视着她,愧疚疯狂袭来。
他对她根本不好。
他嫌她缠人说过很刻薄的话、他把她丢在了那棵槐树下,他对她不告而别,他因为她忘记自己而赌气……
“对不起……”他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道歉又低又沉。
……
醉鬼都特别任性。
虞舒不肯回家,在路上绕着S形。
见她再次直奔车来车往的大马路,薄晏之终于忍无可忍,抓过她走到路边,在她面前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