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怪白泽没事闲得瞎琢磨,实在这百十年来宗门缩在这穷乡僻壤的深山里头,清心寡欲悄没声息地过活,整日里晨钟暮鼓抄经念咒画符炼丹,日子虽然称得上平顺,久了着实无聊,就算是只修为高深的千年老妖,也要给闷出鸟来了。
当然快闷出鸟来的白泽好歹自重身份,也就是心里随便想想而已,真要把这当回事那也是一把年岁全白活到了狗身上。
他百无聊赖,过去伸了个指头,戳了戳那缩成一团的孩童,说:“喂。”
小崽子要躲又不敢躲,顶着缩小版代掌门的脸,含着一泡要掉不掉的眼泪,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白泽。
先别管他到底有没有一个十分曲折又下饭的生平故事,光这样子其实很能招人同情。白泽的善心也还没有完全被狗啃了去,这要换作平时,说不定就要怜悯一二。
但这小崽子长得和晏还暖实在太像了,以至于他那倒霉催的模样落在白泽眼里,招人同情的效果一落千丈,反而一种说不出的喜庆感从心底里油然而生。
“问你话呢。”白泽上爪子去捏捏小崽子白嫩的面皮。“你娘是谁?你和晏扒皮是什么关系?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小孩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又或者听懂了却不知从何答起,茫然又懵懂地看着白泽。
“莫非是个哑巴?”白泽自得其乐地在他脸上捏来捏去,逗他道:“说话啊?难不成还能怕我拐了你,丢到后山去喂老虎?”
喂老虎三字一出,小崽子脸上顿时显露出天崩地裂的惊慌,除了一泡眼泪,还吓出两行长短不一的清鼻涕来,哆嗦着抖成了一团。
这山脚下的小孩子个顶个的皮实,这年头把你拿去喂狼喂老虎这种说词都不一定还能止小儿夜啼,白泽都没想到一句话能有这样立竿见影的效果,失笑收回手来。正要哄他两句,听得簌簌声响,只见一条雪白蓬松的毛茸茸尾巴从他衣服下面钻了出来,迎风一抖,花枝招展地晃了两晃,垂落在地上。
那满脸鼻涕眼泪糊得惨不忍睹的小崽子也像是被这番变故给吓得不轻,无辜至极地瞪着那条大尾巴,茫茫然地往后退了一步,被阶石绊倒,跌在地上滚了一圈,一时也忘了哭,团团转着圈想把尾巴缩回去。努力了一番发现徒劳无功之后,又扯着衣服下摆往下拽,想把那撮显眼的白毛给盖起来。
“别藏了。我都看到了。”白泽又不瞎,见它一番鸡飞狗跳上窜下跳掩耳盗铃的作派,扶着额头道。
这小妖身上妖气全无,白泽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有看走眼的一天,老脸其实有点挂不住,但他涵养功夫到家,倒也不曾因为把对方错认成人而老羞成怒。他和这小妖面面相觑了片刻,光凭一条尾巴也不好判别这是个什么物种,颇有点儿好奇,问道:“你原身是个什么东西?”
小崽子把一条毛茸茸大尾巴抱在怀里,呆愣愣地瞪着眼和白泽对视。见他笑眯眯摆着一付人畜无害的嘴脸,这才回过神来答话,先是榴榴地叫了两声,这才结结巴巴地说:“狐、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