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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1 / 2)


思夏看皇帝此举倒像是拿张思远没法子的样子。

既是朝廷没什么事,且肖崇已认下了他家家仆做下的事,而那人又被汉王下令宰了,便是没张思远什么事了,为何就单单罚了他呢?还这样偷偷摸摸地罚,真是叫人不可思议。

“阿兄真没见到圣人?”

“没有。”

思夏便无话可说了。

她这一宿过得甚为不安,待翌日下学后,便见宫里的人赐乐不少补品过来,还听说肖崇被罢了官,还受了徒刑,其父肖侍郎致仕,与之同来的一则消息是,太子殿下的东宫左右卫率以蛊惑君上之罪被替去,取而代之的是南衙卫所的府兵。

思夏明白了,因汉王这边折了人,汉王的人便立马打压太子的人,这一下子动了太子的军队,朝臣难免会揣测圣人有废储之意了。

所以是太子的左右卫率被汉王的人疯狂罗织罪名,整出了蛊惑君王的罪名,圣人不得不替换掉这人。所以,圣人龙颜大怒,将这事怪在了张思远设生辰宴引起这么大的事,这才传他进宫罚跪的?

思夏越发不可思议。明明张思远才是受害者!圣人制衡朝堂,引了太子于汉王两派相争,到头来,要责罚一个无权无势的病秧子,他……他老糊涂了吧!

偏张思远听完这话还说思夏太过放肆了。

思夏甚是不爱听,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还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那一套吗?

过了一日,张思远可以自行走路了,将书放下,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宫廷秘辛。太子殿下的生母亦是圣人的宠妃,可是她患有头风病,延医用药一直不曾遏制住,且发作得越来越厉害,后来更是亲手杀过几个宫人,再之后,精神异常,硬生生将自己一索子吊死了。”

思夏怔怔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近两年也会有头风病发作,有时更是不能上朝了。”

思夏心中“咯噔”一声。

所以,圣人这是后悔立了这样一位太子?储君迁延国祚,若大随皇室有太子这样的君主延续血脉,怕是日后的江山会缩短。

当朝太子仁孝至纯,所以圣人找不到合适的废立理由,便是想硬生生把他逼疯再重新选一位身体康健的皇子?

然而圣人到底也是个仁慈的主儿,心疼太子又厌恶太子,以致几次产生了更易想法,昨日知道不得不替去东宫左右卫率时还是担心太子病情会加重。

这事来得太过忽然,圣人明白事情原委后,这才迁怒于张思远!

是……是这样的吧?

思夏紧张兮兮道:“以阿兄和程将军的关系,以刘贵妃和汉王对阿兄的态度,这就是被彻彻底底卷进去了。”

“我没办法去证明自己操行是清白如水还是浑浊不堪。”张思远平静地笑了笑,“我只做我该做的。”

思夏两肩耸了起来,他倒是想得开!

更让思夏震惊的是,张思远告知她,冯时瑛来接冯素素的之前,说冯扬志到御前说,自他幺女与赵医正相识后,芳心暗许,且赵医正人品端方,希望能得圣人赐婚。圣人当即便准了。

这一日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那么这样一来,汉王那边又失了手,是不是接下来太子这边的人又要有人遭殃了。

便是真的了。

六月上旬,皇帝长女晋阳公主降柳家,太子等一众皇子与公主前去祝贺,可欢乐一过,六月的中旬,太子殿下生了一场大病,忽然倒地不起,整个太医署的人全都奔向了东宫,前两日还能睁眼,后来竟一连几日都不见醒。

这下,圣人也急了,宣了大慈恩寺的法师至宫中为太子祈福。

国本违和之时,东宫属官或急或叹,偏有不怕死的朝官提出“更易储君,以延国祚”的话,当场就被皇帝下令斩了。

然而这个时候,因夏日水草丰盈,东突厥集兵八万,浩浩汤汤南下,劫掠大随百姓,河东以及范阳等节度使已顶着暑热战了数个日夜。

一时内忧外患同起,朝廷上下看着御座上不怒自威,威中带怒的天颜,个个屏气凝神,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汉王就要乐开了花,借进宫探望太子之机,和刘贵妃饮了一杯酒以示庆祝。

中书令阴沉着脸,连带着供奉官整日围在皇帝身边,三天两头接到从河东和范阳传回京城的军报。大随立国数十年,从没有一场仗能凌夷至此,凌夷的理由是士兵多有中暑之相,体力不支,更是请求陛下赐药赐马。

长安城的百姓也听说了河东的战况。程弘在家中急得团团转,思来想去,决定进宫请旨,允他驰援河东。

他打马朝朱雀门而去,路上却遇上了要进宫探望太子的张思远。张思远皱着眉,到御街外将他给拦下来了。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张思远难得凶着一张脸,沉着声道,“程将军!”

程弘气愤地甩开了他:“有幸报国,死得其所!我父在前方浴血杀敌,我为属下为儿郎子都理应前去,龟缩于此实属不该!”

“你也有脸说出报国二字?现在这种情形,你报哪门子国?”张思远道,“现在的形势你看不明白吗?你回去,只会害了你程家满门!”

思夏早就觉着程弘这脑子不太好使,果然是真不好使。打去年晚秋他回京后就只是个掣肘河东的棋子了,如今太子一病,河东和范阳的战况一日不如一日,大约就是河东要向皇帝要回程弘的条件。

再者说,他这一去,醒来的太子病愈了,更加印证了太子的人在动手了。即使没有,那对程家虎视眈眈的中书令是吃素的?怕是会就此事一本一本地参太子。

何况,他回来了,河东的战事吃力,像是缺了他就不行了似的。当初可是圣旨调他回京的,他再回去,岂非硬生生打了圣人的脸?

张思远瞪他:“你为天子臣,一切当以效忠天子为先。方才那番话若叫圣人听见,别说回河东了,你能回程宅就是不错!现在什么也不用想,赶紧回家去!”

程弘无力地握了握拳,回去就砸了瓷瓶瓷碗。

思夏在车中拿团扇也不摇,而是忧心忡忡地等着进宫去的张思远,绀青怕她在车中热坏了,便爬进去给她打扇。

思夏抿了一口水,又“锵“的一声将碗砸在小几上,挑帘望去,黄昏已经洒了下来,心中越发不安,便问:“以前阿兄去一趟东宫也要这么久吗?”

绀青也摸不清:“许是殿下有话要对阿郎说吧。”

张思远进了朱雀门,便一路朝紫宸殿而去,从看到程弘那刻起,他便觉着实在没理由先去探望他那大表兄了,而是该去探望一下他那圣心不悦的舅父。

内侍报给王欢时,王欢是一百个不解,这几年张思远可是从不轻易进宫的,即便是来,也是去太后或者皇后宫里,这个时候是来做什么了?他上了月可是才被罚跪过的。

“张郧公!”王欢给他见了个礼。

“王常侍!”张思远给他回了个礼。

之后没话说了。

王欢总能在他跟前碰钉子,饶是宰相来了都得先跟他说一声“烦请王常侍通禀陛下”,偏偏这位没说,就大剌剌地站到了他跟前,不,站到了皇帝宫殿前。

“诶……”王欢赔笑问,“张郧公有何事?”

“舅舅有空吗?”

这话说得可实在是幼稚至极。

他当这是他几岁的时候吗?他也是个中过进士的,不知君臣之礼吗?

王欢就差抬手捂住他的嘴了,杀鸡抹脖子地示意他噤声,又叹道:“张郧公,您该称呼陛下!”

“是,”他答应得利索,改口也利索,“陛下有空吗?”

王欢:“……”

虽是急了数日,但皇帝还是得睡觉的,这个时候皇帝正在歇午觉,而中书省的那几官儿此刻也没在,是以,现下这里安静得很。

王欢摸不透张思远来做什么,生怕他进去赌气而惹下雷霆之怒,到时候不光他遭殃,连带着自己也得吃挂落。遂问:“郧公有何事要陛见圣人?”

此话一出,张思远就撩袍跪下了,大声道:“陛下,臣思前想后也没想明白,今日特来请陛下示下!”

王欢:“……”

这么大声是找死吗?

他这一叫,惊得紫宸殿内侍奉的内侍个个激灵了一下,悄悄看向陛下安寝的地方,果见黄纱幔中的人动了。

近来皇帝端严肃穆,内侍们如无必要,均不愿上前招惹。此时见皇帝只睡了两刻便被人吵醒,不知是该觉自己倒霉还是该骂来者混账了。

一眼尖内侍立即转身出殿,去叫王常侍。

王欢将纱帐扯开,皇帝便问:“什么人在外头?”

王欢不敢隐瞒,照实说了:“张郧公来了,有事求见宅家。”看皇帝面色不虞,又道,“宅家若是没空,臣便叫他先回去。”

皇帝到底是见了张思远。他甫一进殿,便觉一股凉风扑面而来,走近几步,撩袍跪地:“臣张思远见过陛下。”

他这一副柔顺模样倒让皇帝十分受用,坐于御案前看着他,也不知他会不会学他母亲那样来个欲扬先抑,万一说出点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再被起居郎记录,那他这皇帝做的就真是气愤了。

皇帝也不是为所欲为的,头疼地拐弯抹角起来,将起居郎给撵出了殿外。

起居郎原本就不该长嘴巴,然而今日这事着实乖张,随侍这么久,还是头次离开,便摊着双手问王欢:“王常侍,军政和东朝……”

王欢更是头疼,也没说话,扭身便走进了殿中,徒留起居郎的不解。

殿内,皇帝问张思远:“你有什么事非要这时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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