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贬低的话如此大喇喇地随口而出,她深觉自己和杨氏一族的脸都被丢光了。
“我又没说错!”杨瑶瑶委屈地梗着脖子反驳,“满京城谁不知道呀。”
苏染垂着眼,两手扯着帕子,一言不发。她在等,等稍后的戏码。其实她早就猜到杨瑶瑶的态度,半点不意外。上辈子没少被她蔑视,言语上的羞辱根本算不得什么她亲自斟茶双手呈给杨氏,道:“婶娘别动气,我娘说您要保持好心情,肚子里的妹妹才会高兴。”
苏染安抚了杨氏,转身对着杨瑶瑶道:“杨姐姐说的没错,我确实是娘亲收养的孩子,这点全京城都是知晓的。”
杨瑶瑶以为苏染在向她低头,傲气地撇嘴:“算你有自知之明。”
“但杨姐姐有句话说错了。”苏染挺了挺腰板,咬着嘴唇,忍着朗声道:“如今我父亲是大将军,我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而我是晏家的姑娘。苏染不怕被人轻视,但请姐姐尊重晏家的声誉,向我道歉。”
“凭什么!”杨瑶瑶怒地站起,居高临下道:“你不配!”
“瑶瑶,不好这么说话的。”林倩玉挡在苏染前面,低声柔语和她讲道理,只是对方根本不听劝,一气之下推了林倩玉。
林倩玉的手腕磕到杌子上,立现红肿。
苏染觉得这就是戏,一个披着虚伪外衣的人在演绎的一场劝和戏码。
“表,表姐。”杨瑶瑶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推了一下,并没想伤到自己的表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只是一时情急,不要紧的。”林倩玉忍着痛安慰道。
“染妹妹说的没错,你应该道歉的。”
“我不!你们都偏心,我不要。”毕竟还只是个孩子,杨瑶瑶生气又失望,愤愤地抹泪跑出去了。
果然,杨瑶瑶还和以前一样,是林倩玉好名声的鲜明对比啊。真不知道杨瑶瑶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用自己的刁蛮任性去成全人家的知书达理、钟灵毓秀。
真想找个机会戳穿这些,让杨瑶瑶看清她这个表姐的“真心”,到时候是握手言和还是你死我活呢?
“姑母您莫生气,瑶瑶还小,和染妹妹不熟,才会失言。”说罢,又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枚白色的兔子玉坠,送给苏染,“妹妹别气,这个送你当做赔礼可好?”
“多谢姐姐美意。”苏染眨眨眼,挤去眼底的泪,挤出一抹笑拒绝,“已经受过姐姐的香囊,心满意足了。”
“白薇,快让人回去取化瘀膏。”苏染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林倩玉,解释:“我小时候常常磕碰,消肿的药用过不少,这种最效果最佳。”
小姑娘为何常磕碰,无须言语杨氏便明了。这孩子过去到底受过多少罪,那苏家到底是多容不下个孩子啊。
杨氏生气归生气,她气的人是不懂事的娘家侄女,但她更心疼苏染。小小年纪就知顾全大局,她心疼这孩子的强颜欢笑。
“倩玉,染丫头性子温和,不会在意的,你去看看瑶瑶吧。”这算是逐客令,她连自己亲侄女都不想见,何况是个外人。
“丫头,受委屈了。”幸好那天没去,不然小姑娘背地里得吃多少亏,受多少委屈。她又该如何向二伯一家交代。杨氏以身体不适为由,让人把苏染也送了回去。
“夫人,都是孩子间的戏言,您不要动怒啊。”丫鬟蹲在榻前,边捶着杨氏酸胀的腿,边劝着。
杨瑶瑶还不到七岁,懂什么二嫁,懂什么是野孩子。那些个闲言碎语都是有人当着面说的,这人是谁,都不用费脑子想。
人家说娶妻娶贤,她家这个嫂子,这个杨家的中馈夫人,可真是够尽责的。
看着桌上的《礼仪》,杨氏说道:“青梅,待会儿去请哥哥过来一趟。”
青梅捶腿的手顿住,抬头问:“夫人,您真要管这事?”
“我也不想掺和,可你看看这孩子成什么样了,小她两岁的染丫头可懂事多了。”杨氏捏捏眉角,“终归是我的侄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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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受委屈了。”除了鸿湘院,白薇见苏染若有所思,以为她仍在伤心。
苏染停下,拉了拉白薇的手,道:“几句话而已,不痛不痒的,就当没听到。”
“那为什么您还难过?”
“难过什么?”晏璟尘从身后走来。
“公子。”白薇看到晏璟尘过来,便退到了苏染身后。
“哥哥要出门?”苏染见他换了一套青黑窄袖骑装,配着一双纯黑皮纹靴,一根棕红发带系在发髻上。
“还没说,难过什么?”晏璟尘没理会苏染,目光直视白薇,“不得隐瞒。”
白薇年纪和晏璟尘差不多大,但每次见到都觉得很紧张,尤其不敢直面那双深色幽泉一般的眼眸。
可她的主子是苏染,说与不说她不敢擅自决定。然而,主子背对着她,根本看不到她求助的眼神。
“哎呀呀,哥哥别吓她了,就是一点小事而已。”苏染把白薇推到身后。
“有多小?”
“就是被人叫了声野孩子嘛。”苏染双手一摊,多大点事啊。
苏染的身世,晏璟尘很清楚。苏禾青和徐氏外出遇山匪,救下一有孕女子,那女子难产身亡,只留下孩子。而这孩子就是苏染。
晏璟尘眼神有些淡,犹豫片刻,伸手拍了下苏染的头顶,“杨家家教不过如此,口出狂言,你不必在意。”
“一句话而已,我确实只是收养的孩子。”她是真不在意这一句两句的,杨瑶瑶除了嘴上得了些便宜,满足了虚荣外,下场并不好。被林倩玉利用得淋漓尽致,也算是报应了。
“那是以前,你现在的身份比她高,以后不用让着。”朝廷重臣之女与即将败落的伯府孙女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哥哥,你要去哪?可以带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