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蜿蜒而下的台阶从地面延伸至地下室,细长的高跟鞋鞋跟踩在上面,发出“哒、哒”的声音。
女子身着旗袍,头发梳成发髻盘在脑后,身姿优雅而端庄,宛如上世纪不夜城里走出来的贵族名媛,缓缓沿着台阶向下走去。
幽暗的地下室里,四周寂静无声。
她一边注意四周动静,一边以不慢的速度下到台阶底,绕过一排排堆放杂书的架子,走到了最里面的墙壁边上。
指甲在指尖处掐破一道口子,用鲜血在墙壁上绘出一道古老的符咒。
原本整面的墙壁上显示出门的轮廓,女子推开厚重的石门,走了进去。
不大的一间石室,正中间石桌上摆着一盏油灯,青铜材质,圆形底座,托盘是莲花花瓣的形状,盘内没有油,只有一条蜿蜒的灯芯,神奇的燃烧着,散发着青绿色的光亮。
石桌边上是一个男子,坐在地上,靠在一旁的石凳上。
那男子穿着一件暗红色绣着黑线底纹的古装长袍,黑色长发散落及腰,皮肤苍白,整个人赫然是半透明的状态。
他唇色浅淡,凤眼狭长,半阖着眼睛,睫毛纤长浓密如同鸦羽,更衬得他肤色白皙。
女子见到他,面露惊愕,不顾形象,急急地跑上前,“哥哥,你怎么出来了?引魂灯的封印破了?!你还好吗?”
男子没答话。
“哥?你还认识我吗?我是四月。”
不会是睡太久认不出她来了吧?
“我知道。”
那就好,女子仔细检查了一遍引魂灯的状态,发现只是封印松动,已经被人及时加固过,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问哥哥:“哥哥,你……还能回封印里去吗?”
男子懒散的抬了抬眼皮,像是虚弱,更像是嫌弃她问的蠢问题。
封印都被加固完了还怎么回去!
女子早就习惯他哥的脾气,开心道:“太好了。哥,我终于又能见到你了。”
“我进去多久了?”
他在引魂灯里感知不到时间的流逝,并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长时间。
女子呐呐说:“呐,大概有几百年了,哥,你恐怕不容易适应。”
男子疑惑的看着她:“?”
“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相信我,以哥哥的聪明一定能很快适应的!”
男子不知外面情形,但是面对妹妹信誓旦旦的保证,无比信任的轻声应下。
虽然没过多久后他就后悔了。
…………
城北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路灯年久失修,光线昏暗,夜里看东西极为困难,拥挤狭小的巷道里放置着杂物,白日里穿行都不容易,更不要说是在路灯存在感十分微弱的夜里。
一道影子从其中飞快地窜过。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四十岁左右模样,浓眉大眼,面容看似憨厚,细看之下却能发现眉宇间带着股凌厉的气势。中等身高,身材微微发福,却丝毫不影响他敏捷的动作。追到巷子口,骂了一句脏话。
程邹追了一晚上,就没挨近过鬼的五米之内,不由暴躁。
“地府那帮人不是说她死前在城南读大学,家境富裕吗?她怎么对这片居民区七拐八拐的破路这么熟悉!妈的追了一晚上了,还能不能行!”
身后一个女子追上来,脑后高高扎起辫子,酒红色的发尾处可见规矩的波浪卷,精致的五官即使不上妆也挡不住魅力,即使看面相她可能还不到三十岁。
她在这种坑坑洼洼的泥地间或有不少石子的路面上,踩着五六厘米的高跟鞋,却如履平地。
周若琳追上程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出口就是和漂亮的脸极其不搭的画风:“有空抱怨不赶紧追!地府那帮人什么时候靠谱过,他们要是靠谱我们早就能投胎去了!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自己!赶紧的,一会又跑远了!”
程邹闭上嘴,认命的继续追踪。
两道身影飞快的从街道上闪过,不受杂物的阻碍,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的脚其实是从杂物上直接穿过的。
两人追过一条街后失去了目标的踪迹,巷子口岔路众多,周若琳抬手按住耳朵里的耳机。
“小北,我们追丢了,能确定她现在的位置吗?”
耳机里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伴着少年人清冽的嗓音,安小北道:“琳姐,你的左手边,过一个巷口后往右拐直走,尽头的地方没有生命体,三秒前监控显示有异动。”
“知道了。”周若琳冲程邹挥手,“老程,这边走!”
凌晨四点,天色暗沉。
周遭寂静无声。
一道飘忽的鬼影站在巷子中央的老榕树下,深绿色的枝叶下,若隐若现的鬼影面色惨白,瞳仁全黑,肩膀微微前倾,两条胳膊垂着,十个长长的指甲上是鲜红的颜色。
程邹周若琳从两边悄无声息的靠近,趁女鬼不注意,兜头罩下一张缚魂网,女鬼被裹在网中,发出凄厉瘆人的惨叫。
程邹打了个寒噤。
“行了行了,不就送你去投个胎吗?我们想投胎还投不成呢!”
女鬼不甘心,断断续续的叫喊:“杀我的人,杀我的人……”
周若琳抱臂靠在老旧的墙边,翻了个白眼,程邹好心解释:“这个不归我们管啊,得警察管。既然已经死了就顺其自然吧,这个世界上每天惨死的人可多呢,你也别想太多,警察会帮你查明真相,抓住凶手的。等孟婆汤一喝,奈何桥一过,这辈子惨死,下辈子能过得好点,也算不亏。”
女鬼却像是没听见,依旧念叨着:“杀我的人……”
程邹也就不再试图多说:“得了,累了一宿了,回吧。”
正要拎着缚魂网将好不容易抓到的鬼带走,女鬼突兀的尖叫一声,身体分裂成数不清的碎块,从缚魂网里逃出去,在外面汇聚,眨眼间就飘远。
周若琳反应过来跟着跑了两步,又不甘心的停下来,天已经快亮了,再追也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