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最后一个学生修改完作品后,男人摘掉眼镜,把画架挨个移到角落,从画室走了出来。
他感觉有东西落在了头上,抬眼一瞧,雨城的夜空又布满了雨滴。
“噢,不对,应该是毒液。”男人扬了下嘴角,反身回画室拿了把伞。
他没去车库取车,而是撑着伞站在街边,时不时看下手表。大约过了10分钟,妻子Lilian才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男人笑着迎了上去:“宝贝,你今天可真美!”
Lilian收掉手里的雨伞,钻进了男人的伞底,挽着他的胳膊说:“结婚纪念日嘛,我应该盛装打扮。孩子们去邻居家玩了,Emma会照看他们的。”
“别担心,他们会过得很愉快的。餐厅我已经预定好了,绕过那栋建筑就到了,我们走着去。”
两人进了一家温馨的西式餐厅,点了店员推荐的海鲜料理。
Lilian吃着沙拉,眼睛没有离开男人:“honey,我嫁给你这些年来,还从没见你烦恼过什么事,一次也没有。”
男人喝了口红酒,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所有的事情都很顺利不是么?从我出生到现在,我想要的东西都努力争取到了,最重要的是,我有还有了你和我们的孩子。”
“那感觉,就像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
男人低头晃了下杯子,说:“我只有一个烦恼……”
“是关于你那个朋友吧。”Lilian打量着他,“我终于明白你在露营的时候讲的那个关于悬崖的故事了……老实说,我很同情她,她不像你日子过得这么舒心。”
“这就是我烦恼的原因。”男人把酒杯搁在了桌上,开始吃他的大闸蟹。
Lilian没有立马开动,只是盯着他说:“起初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拉拉的故事罢了,可事实上并没有这么简单,对吧?”
男人笑了:“是因为你终于看见我烦恼了么?”
“嗯,我还真有点吃醋呢。”Lilian把身子探高了些,“除了我,你居然对另一个女人这么上心。”
男人用手帕擦了擦嘴:“你应该没忘记她喜欢女人吧?每个人都会遇见自己的天使,而我的天使,就是你。”
“哈,真会说话。”
“怀疑已经扼杀了我朋友9年的感情。千万别怀疑我,亲爱的,我不值得你怀疑,我只值得你深爱。”男人和Lilian碰了下杯,“结婚纪念日快乐!”
“我从未怀疑过你。”Lilian轻轻抚上了他的脸,“从不。”随即又说,“我希望你朋友也能找到她的天使。”
驱车回到家中,男人坐在画室里回忆许白之后发生的事。
他见Lilian在客厅忙里忙外,便冲她喊道:“宝贝,我们一起跳支舞吧!”
“你真是乐天派,怎么突然想跳舞了?”
“今天还不够尽兴,让我再陪你玩玩。说不定跳着跳着,就会有属于她的天使降临了呢?”
男人蹦达出画室,在客厅里放上了电影《雨中曲》的插曲,突然发现自己还拿着画笔。
他又转身回到画室,把画笔搁在了画纸旁,笑了一下,出去了……
许白拿起A4纸旁边的画笔,琢磨着该如何下手——她几年没动过笔了,手生疏了好多。脑袋里又充斥着各种杂念和担忧,都过去半个小时了,整张纸还像她的脸一样苍白。
“啊,好烦呀,到底该怎么画呀,我都忘完了。”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梁海梅在客厅一边换衣服一边说:“看来你对绘画还没死心嘛,要画就画吧,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
许白走出卧室:“你真的要去吗?”
“嗯,全家开车去爬山,奶奶叫我几次了,还让我带上你。”
“你爸妈都在,我怎么可能去?”
“对呀,我跟奶奶说了,你去了就是翻车的节奏。”梁海梅理了理袖口,转身看着她,“你在家里选彩券吧,我晚上吃了饭就回来。”
“嗯。”许白转身进屋,继续画画。
梁海梅进来吻了下她的脸,就出门了。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脑,又开始烦恼如何跟梅梅说她们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
原本以为从压抑的家庭里逃出来了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没想到,她只是像只小鸟一样,从一个笼子飞到了另一个笼子,可能一辈子都会关死在里面……最可怕的是,这两个笼子竟都是声称最爱她的人搭建的。
一想到这里,许白又拿起画笔,寻思着还是先练习下再说,总比没完没了的对着一堆数字好。
“唉,先找个参照物吧。”
说罢,她浏览起网页,可仿佛全世界都在关注今年的巴西世界杯。无奈之下,许白又随手翻了翻,在不经意中被一个画面精良的网页游戏广告所吸引。
她从没玩过网页游戏,除了梦梦西游,平时都只和梁海梅玩单机,便好奇地研究了一番。发现这款看上去有点弱智的游戏,除了画风很美以外,玩法真是出奇的简单,只有一个种植系统。
每个玩家都有个花园,可以在里面种不同品种的花草和树木,然后利用不同果实的规定数量去社区买一些漂亮的衣服,进行换装。当然,除了用果实购买之外,有些稀有的道具只有消耗RMB才能获得,有些则只能在每周一次的剧情活动中兑换。
许白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却还是抱着练手的心态建了个男号,登录了上去。花了10分钟看甜腻腻的新手解说,又打着哈欠去每个地图溜达了一圈,最后回到花园种起了花。
等她把百合花埋进坑里才发现,这游戏里的玩家全是年龄偏小的女生……
“呵呵,也难怪,这么女性化的小游戏,会有男的玩才怪。”
许白放下鼠标,去冰箱找了些吃的。勉强吃饱后,又坐回椅子,拿起画板,对着屏幕上的鲜花背景速写。
当她正找到点感觉,一个女生通过门牌号来到她花园,在她人物旁边走来走去。
“滚开。”许白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那人根本听不见。
便在游戏里打字告诉她:[你能不能走开一点?]
[你的花园真漂亮,我能和你交个朋友吗?]
许白没理,又认真地画了起来。可那个女生反复刷屏不说,还都是同样一句话。随后许白才看见,这句话是设定栏里的快捷回复,便离开花园,找个了新场景继续画画。
可那女生不依不饶,许白只好同意她加了好友,一加上就后悔了——现在那女生可以随时通过好友查找来到她身边,然后继续刷屏。
[我知道了,你可以闭嘴了。]
沉默了一阵,那女生突然问她:[你的名字为什么叫“毒液”?]
[不知道。]
[你自己起的名字,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
[你为什么老是待在这里?陪我去做活动吧!]
[不去。]
[你多大了?]
许白觉得今天是别想好好画画了,转了下眼珠,便问:[你多大呀?]
[13岁,我还有两个朋友也是13岁。]
许白没料到居然这么小,还在喝奶吧这年龄。不过,见是未成年,她语气稍微软了点。
[我现在没空,一会儿陪你玩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
许白转了下手里的笔:[跟你一样,13岁。]
[那好吧,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