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诺嘴角噙起浅浅的笑,轻轻地道了句“你啊!”便侧首望向窗外,透过支起的窗牖,将那清凉的月色收入眼底,他忽然忆起许许多多的夜晚,许许多多有罗谧的夜晚。那些夜晚闪着光、连成线,胜过夜空中最闪亮的星子。
“啊,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阮诺被这尖细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像正在做春梦被人一拳抡醒,茫然地望向始作俑者。
只见邻桌的“不高兴”被一个男子抓着后领,他四肢乱动、奋力挣扎,可于事无补。“无可奈何”看见相好被抓,急得跳脚。喝道:“你这人是怎么回事?!怎么这般粗鲁,无缘无故抓人做什么还不快放手!”
那位抓着“不高兴”的男子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但见他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张脸毫无特色,不黑不白,不美不丑。平淡的让人记不住,放在人堆里谁都不会多看一眼。这种人似乎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任何地方似乎都有这种人。
若不是他这惊世骇俗的举动引发的尖叫,阮诺绝对不会留意他。“无可奈何”见对方不肯放人,骂道:“你他妈的哑巴了是吧?倒是说句话啊?”说罢便冲上去想把那人推开。岂料那位平淡无奇的爷立在原地,不动如山。“无可奈何”又是踹又是锤,硬是没让他挪动一步,“无可奈何”去掰他的手指,掰了半晌,那五根手指还牢牢地赚着“不高兴”的后脖领。
“无可奈何”急出一头冷汗。喃喃道:“妖怪,这是妖怪……”
客店里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但没人敢贸然上前,均想这位“平淡无奇”可能真会某种妖术!
阮诺刚开始以为这三人有感情纠葛,但看这情形三人并不相识,最起码“不高兴”和“无可奈何”并不认识“平淡无奇”。
阮诺看向罗谧。罗谧用眼神示意他先别急着动手,再看看情况。
“不高兴”见“无可奈何”拯救自己的举动毫无成功的可能,叫道:“诶,这位大爷,你不会看上我了吧?快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
“平淡无奇”一直未说话,在座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是哑巴,正在此时,“平淡无奇”冷笑几声,轻飘飘地吐出一句:“你们这些狗男男都该死!”说着用另一只手抓起“无可奈何”,幽幽道:“你们这群‘断袖’都该死!”
“不高兴”决定做个有尊严的断袖,于是硬着头皮,颤巍巍道:“‘断袖’怎么了?我们招谁惹谁了?”
“哼,你们这种人不能传宗接代,有违人伦!”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是因为这句话本身,而是他的声音——一个女子声音。“平淡无奇”发出了女子的声音,这还不够奇,奇就奇在他的脸上多了一张嘴——就在他原来那张嘴的旁边,红口白牙,一张小巧的女子的嘴,这句话就是从这张嘴里说出来的。
“无耻之徒,有伤教化!”声音嘶哑苍老,只见“平淡无奇”的脸上又多了一张干瘪的老者的嘴。
“做出这等丑事,好不要脸!”一个细声细气的稚子的声音,他脸上又多了一张肉嘟嘟、粉嘟嘟的小嘴。
“不高兴”和“无可奈何”哪见过这阵仗?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浑身软得像面条,抖得像筛糠。众人见了如此“平淡无奇”的奇异之士,相顾皆愕然,半晌才想起逃跑,就连掌柜和小二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偌大的客栈就剩下四人,却并未就此安静,反而更嘈杂了。一张张品相不同的嘴像雨后春笋般从“平淡无奇”的脸上冒出来,嘈杂的声音如同潮水将整个客栈都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