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新年的第一天。
一大早,方俣就从门口搬进来一个大箱子。
大建拎着自己刚收拾好的双肩包,正往鞋柜方向走,准备回家过元旦。“大爷,礼物么?有我滴没呀?”他一边开鞋柜往外拿鞋,一边瞅着方俣笑的贱兮兮。
“真有,拿了再走。”方俣两手推着箱子往客厅去。
“嚯~!来喽来喽!”大建把跨在肩上的包往地上一扔,鞋也不穿了,转身去帮方俣推箱子。
付简兮正好从楼上下来,看见俩人正在拆一个半人多高的箱子。大建手里拿着壁纸刀,方俣拿着一把厨房处理食材的剪子。
听见楼梯上脚步声,方俣抬头皱着眉看他。“吵到你了?”
大建头都没抬的问:“几点睡的?”
付简兮谁的话也没回答,他现在头疼,太阳穴一蹦一跳的,跟装了弹簧一样,人一晃弹簧就跳。听两个人说话,理解能力都跟不上。
“他天亮才睡。”方俣直起身,一只手捏着剪子垂在体侧,一只手搭在腰上,一脸不悦的看着付简兮。“要出去?”
“不,吃的什么?还有吗?”付简兮一只手在头皮上抓了抓,低头往厨房走。
方俣放下剪子跟进厨房,把预留的早饭端出来热。包子,煮鸡蛋放到蒸锅里,小米粥一直在电饭煲里保温状态,一碟小菜从冰箱里端出来,他转身去找人,发现付简兮在冲咖啡。
方俣把碟子放下,伸手去端冲好的咖啡。“别喝了,吃过饭再睡一觉,才八点,你睡了有三个小时吗?”
“不困,困了就睡了,一杯咖啡根本阻止不了我睡觉。”付简兮固执的又把他手里的咖啡拿了回来,吹着蒸腾的白气,试着啄了两口。“什么东西?”他抬下巴指了指大建正在奋力拆的箱子。
方俣皱眉盯着他,没挪开视线,问:“咖啡阻止不了你睡觉,那是什么阻止了你睡觉。”
付简兮把视线重新落回方俣脸上,四目相对,方俣眼睛里是困惑和心疼,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但是从方俣脸上的神色看,眼下应该不怎么招人待见。“饿了,能先吃饭吗?”
方俣绷着的双肩突然垮了下去,对面的人一句话就能让他妥协。他叹了口气,眼神终究是软了下去,“中午我去方叔那儿吃饭,晚上回来,咱们一起过年,你想吃什么?”
这一会儿,付简兮已经把一杯热咖啡喝下去一半,他冲着方俣笑了笑,“有肉就行。”
方俣抬手覆在他脖颈一侧,指腹下血管跳动有力,他抓了抓,“坐着去,开饭。”
付简兮也抬手捏了一下覆在自己脖颈上的手,温热厚重,如果可以,其实他想贴着这只手睡一觉。
相比得到后又失去的东西,他更想压制着自己干脆不去碰,不拥有,最好看都别看,想都不要想。
大包裹拆开后,里面又是若干个小箱子,不过有些已经能看出小箱子里是什么物品。
大建瘫坐在地上,看着一地大大小小的箱子,偏头问正在端饭上桌的方俣:“大爷,你就说哪个是我的吧?”他已经猜到这里面一多半有可能都是付简兮的礼物,麻痹的,过个年还得被虐。
“荧光绿的盒子,一双鞋,无线运动耳机,之前看你挺喜欢他的那款,给你买了一个。”方俣摆好早饭,在付简兮的头发上抓了两下,也走到一堆箱子面前,大咧咧的坐在了地上。“这个,额,还有这个,你先拆开看看。”他推了两个箱子到大建面前。
“哇~!”大建听他说那两样已经两眼放光了,看见盒子上的牌子,整张脸都兴奋的扭曲了,“大爷,那个,你还要男朋友吗?要不买一送一,算我一个吧,我给你小男朋友当丫鬟,嘻嘻!”他两手摞起来两个箱子,抱在怀里,起身往门口走。“谢谢,大爷!”喊完,蹬上鞋,吹着口哨出了门。
方俣笑了笑,坐在地上把给付简兮的东西都分了出来,顺便拆开包装。一件中长款连帽羽绒服,两双复古板鞋,一副手套,以及一些小件,甚至还有一盒内裤。
付简兮吃完早饭,一只手肘支在椅背上,一只手横着放在桌面上。侧坐,看方俣一样一样拆开,把两人的东西分开归类。最后因为衣物是新的要洗,又把分开的扔在了一起,瞬间地板山堆起一座小山。
“你这样邮寄,费用,和算起来,比这边买还贵吧?”付简兮看着那些在这边也能买到的大牌,国外买,算上邮寄费,其实应该没便宜才对。几次接收方俣从国外寄回来的快递,他大概了解了昂贵的邮寄费。
“买这些,完全是自己一个人太无聊,每次逛街买点,买着买着就这么多了,边买边幻想,这样日子还能过的快点。”方俣说着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像是自嘲一样笑过抬头看付简兮说:“来看看,夸夸我。”
付简兮起身走过去,学他盘腿坐在那堆小山另一边。“这,哎,拉动经济增长,好。”
“哎?”方俣很是无语的看着他笑,“会不会夸人?”
付简兮盯着他想了想,特意眨了几下眼睛,最后像是突然灵光闪现一样,打了个响指,“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方俣扬着下巴等着被夸,起初只是以为又会得来几句损人的话,听完才算明白过来,自己真的被夸了,还是被捧上天的赞美。立刻心理炸开了花,美的不要不要的。抿着的嘴,越裂越大,眉眼都乐弯了。
“收着点!”付简兮看他那样,抬手拇指和食指捏着他两个嘴角往回收,直到嘴给捏成了小鸡嘴。
方俣捧着他的脸,用自己的小鸡嘴凑过去,飞快的啄了一下,带着清脆的响儿,“头一回被这么夸,收不回去了,估摸这一天都得这样儿。”他起身抱着一堆新衣服,往洗衣机那儿走。
付简兮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平静。看着看着,那个忙碌晃动的身影就开始变得不真实,带着光晕,身上都是五彩的光圈,看不清远景,辨不出五官□□。
这个人,真的是那只踏着五彩祥云,会在别人生活所向披靡的野猴子吗?
越看心越茫然,收回视线,落在一地的包装盒纸箱上面。
最近,他开始有越来越多想不明白的事。
方俣返回来时,就看见付简兮低头,愣愣的盯着地上的东西发呆,神色平静的几乎没有生气,眼皮许久都不眨动,侧面的目光并不清晰,但也能看出来无焦。他走过去,抓着胳膊把人拽起来,揽着肩带着往楼上走。
付简兮闭了闭眼睛,眼珠晦涩的在磨砂似的眼皮上滚过,刺刺痒痒的疼。胸腔呼了口气出去,气息很短,透着乏累。
方俣把人按到床上,正好都还穿着睡衣。他扯过没叠的被子,给两人盖上。一只手盖住付简兮的眼睛,“闭眼,睡觉。”
付简兮抬手去拽盖在眼睛上的手掌,方俣另一只手直接不容分说的给他按了下去,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乖,闭眼,睡觉。”说完唇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随后移到侧脸亲了一下,最后不动了,就保持着两个人侧脸贴着侧脸。付简兮躺在枕头上,脸被一手捂着,方俣侧脸压着他的脸,完全遮挡住了光线。
“别不别扭?”这姿势不用看,想想都别扭。
“别扭,谁让你不听话。几天了?”方俣的语气带着疼惜和责备,另一只手在他背上轻拍着。
“睡,你把脸挪开,压变形了。”付简兮晃了晃被压着的头。
方俣把脸挪开,垂下眼看着他的脸,指缝里看见好像真的闭眼了,才躺回枕头上。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个正认真睡觉,另一个正看着认真装睡的人。
方俣自己的作息时间一直都很规律,绝不会出现这种混乱,不健康的作息时间。他在家的这几天,除了那天他们做|爱累的半死,谁都没起来。之后就算又做过一次,付简兮都没再一觉睡的超过四个小时。
白天上学,放学训练,晚上画画,时间被满满的填充,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就是在路上,节假日几乎被活动和拍片占满。
特别是一个二十岁的男孩,精力旺盛不假,贪玩贪睡也是真的。应该正是沾床就睡,不被闹钟吵死都不会醒的年纪。
怎么会这么浅的睡眠?
付简兮一觉睡醒,窗帘缝隙里一片漆黑。从早上睡到了晚上,真牛!
这一天睡的觉,快赶上他一周睡的时间多了。
起来洗漱,听见厨房抽油烟机嗡嗡作响,而且有锅铲碰撞声。他趴在栏杆上看着磨砂玻璃门上模糊的影子在挪动,如果是更早之前,他应该会兴奋的下楼觅食,这会儿他只想这么看着。挪动脚步都挺无力,也没什么兴奋劲儿。
客厅地板上,早上那堆箱子,包装什么的已经不见了,而且看样子屋子里收拾过,哪哪都看着很干净。茶几上还有一束花,四色雏菊,安静的很艳丽。
厨房拉门从里面打开,方俣系着深棕色围裙,两只手里都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门一打开就看见付简兮趴在二楼的栏杆上,“起了,下来吃饭,刚煎了牛柳。”
付简兮听见自己没出息的咽了口水,转身去了浴室。
六个菜,一个汤,还有一瓶红酒。看了一遍……竟然没米饭。
付简兮进厨房,拿了筷子,又看了一圈,还是没看见饭,干脆直接问:“米饭呢?”
方俣猛地转头看向他,脸上尴尬一闪而过。
“知道了,今儿就纯吃菜,对吧?行,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付简兮一手端着俩个碟子,一手拿着两双筷子,“当当当!”筷子敲在碗边,一串响声在屋里回荡。
方俣端着菜出来,跟在他身后一直笑。
“别笑了,再笑下去,我是不是得给你包个红包了,笑的这个喜庆。”付简兮抽开凳子坐下。
“喝吗?”方俣拿起红酒晃了晃,说。
“没饭,再不喝点酒,这年没法过了。”付简兮一只手托着腮,耷拉眼角看着方俣说。
方俣笑的肩膀一直耸动,把启瓶器和酒塞到他手里,又回厨房去拿酒杯。
方俣刚进厨房,付简兮就听见门锁转动声。
“哈喽!”人还没出现在视线内,大嗓门就开始在屋里有回声了。
“女王大人,万安!”付简兮起身,绕过餐桌,站在能看见林不语的位置。
“眼力见呢?接着啊!”林不语一只手端着一个汤碗,往前要递给付简兮,另一只手伸出门外,又拿进来一个饭盒。“八宝饭,八宝鸭。”
付简兮接过八宝鸭,林不语端着八宝饭跟着进了屋,看见餐桌上一桌子的菜也不惊讶,只是瘪了瘪嘴一副了然的表情:“就知道你俩不甘于寂寞,啧啧啧,就一瓶酒,怎么酒后乱|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