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卿躺着缓缓又吸了一口气——那香味虽然淡,却是真真切切飘在鼻尖上的。
他心里一阵战栗,立马挣扎一阵撑起身子坐了起来。现下只有一盏灯在床头,但凡离床远些的地方都是一片暧昧的阴影,导致他只能隐约看见有道影子立在不远处。
然而他还是僵住了——他现在有二百分的确信,就是那人。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道:“外头月色好的很。”
景卿道:“嗯。”
对面那人又问道:“你买月饼了么?”
景卿摇了摇头。
对面的人又轻轻笑了一声,道:“等我回来买给你吃。”
景卿点了点头:“好。”
“好了,睡吧。”
景卿见那道影子晃了晃,似乎是要渐渐淡去,眉峰一敛,急道:“等等!”
影子果真停下了。
他咬一咬下唇,看着那道影子缓缓伸出手去,眼眶发酸,道:“玄尘,你抱抱我。”
然而他维持着那个姿势等了很久,对面的影子一动不动。
景卿吸一吸鼻子,扯着唇角苦笑一声而后将头埋进臂弯里,“还是梦。”
埋了一阵子,他又抬头来看着那道影子:“玄尘你这个混蛋。”
玄尘叹一口气,从暗处缓缓走出来,身形似凭空幻化来的一般渐渐清晰。景卿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玄尘怀里了。
“我在,一直都在。”
景卿顾不得震惊,仰头与他吻到一起去,急切道,“我想你了。”
一吻终了,玄尘将他带在怀里用力抱了一下,“再等我一阵子。”
语毕便消失不见。
景卿一个人在床上愣怔了好一会,可唇上感觉还在,四周空气里熟悉的味道还在。真真切切,那人来过了。
他看着方才玄尘站过的地方,舔一舔嘴唇,眼里忽然有水泽。
日子一旦浑浑噩噩混起来就觉得十分快,何况对于他这样可以不吃不喝盘坐调息十天半个月的人来说。
这些日子里景卿除了挂念那一人再无杂念,心里十分坦然安静,调息的时间也跟着越来越长。有时他坐着坐着似乎能稍稍体会到那尊神从前的感觉——前生不想回顾,往后看又无边无际,而且是一种一成不变的无边无际。
他心想自己可能他比那尊神还要好些,至少心里还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这个人会在未来某一个一成不变的日子里忽然出现,这就还有些盼头。
然而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事情显然比师尊师兄一下子全都不知所往来得更叫人压抑郁结,如果当时将他放在这样的情况里,他恐怕会十分感谢要他命的蛇妖。
由秋入冬仿佛就是一转眼的事,冬日风雪大,但用上窗户纸之后屋里昏暗什么都不想做,昏昏沉沉睡了几天之后景卿干脆把窗户纸全撤了。只用了一道挡风防雨的咒术封在房里,窗框上什么都没遮。
正巧今日赶上下雪,外头雪片看的清楚,屋里十分清亮,倒也雅致,便伏在案上闲闲翻书。然而屋门却忽然被风吹开了,带进来一股清冷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上。
景卿愣了愣,并没转身,只是略一抬眼去看一旁的镜子。
才看见镜子里的身影,他的心一下便狂跳起来:镜子里那人站在门口,从镜子里笑着看他,一身苍青色锦袍,墨发高高束起——与离别那日一模一样的装束。
盯着镜子里的人影看了许久,景卿才如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悄悄运气稳住心神,才要转头,却听那人道:“外头景致好看得很,景卿可要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