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信从何而来?”
“是一位稚儿送往流光楼的。”叔栾回答道。
李知荀点了点头,对叔栾说:“通知流光楼,之前吩咐的事不必再查了,有事我会再通知你的,你先回去吧。”
叔栾应声而下,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行云阁。
第二天一早,拾彩就精神抖擞的爬了起来,稳当当的提着一大桶清水,腰间别着一把修剪花草的剪刀,步不乱气不喘的向花园走去。
花园里的花种很多,她自认自己不是个吟风弄月的料,所有品种不同、习性不同、颜色不同、气味不同的花在她面前都没有区别。若是非要总结出几个大字,那就是“都,他,妈,好,看”。
她提着水桶把花园里的花都浇了一遍,花瓣上露水混着井水,在初出的阳光下,似美人含泪,欲羞不羞,摇曳生姿,好不动人。水浇完后她又胡乱对花草修剪一番,在花园里转了四五圈才满意的拍手回去了。
可是四五日下来,拾彩越发不安起来。因为前些天还娇艳欲滴生机勃勃的花儿似乎一日不如一日,精神萎靡,垂头丧气,似乎大病一场。
今天又是这样,所有的花都有气无力的在微风中左摇右晃,几欲晕倒。
她不明所以,继续准备她的修理行动。老王爷终于看不下去了,慢吞吞从一处假山后走出来。
他每日清晨都会来花园静坐,这几日拾彩如何摧残他心爱的花儿他可都是真真切切的瞧在眼里,见着他一花园的花病恹恹的耷拉着脑袋,心痛的斥责。
“小丫头,花可不是你这么修的!”
拾彩回头,看见气哄哄的老王爷,赶紧慌张的跪下,心虚的俯身请罪。
“小的不才,实在是没有养花天分,请老王爷责罚。”
老王爷走近发现此丫头面生,开口询问:“新来王府?”
拾彩连连点头称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的脸色。
看着满地的乱枝残叶,老王爷本欲发作,但念在这丫鬟初来乍到,突发兴致,嘿嘿一笑,也没有责罚她的意思。
“起来吧,本王亲自授予你。”
拾彩诚惶诚恐的爬起来,老王爷已经拿起了剪刀,来到一盆茑萝面前,耐心讲解。
“看好了,这是茑萝,修剪时需摘心。这兰花要注意除旁枝,以利通风……这花啊,跟人一样,要因材施教。”
拾彩毁坏了一园娇花,老王爷非但没骂她,反而亲自教她,觉得有些羞愧,听得格外认真,频频点头,一圈转下来,顿感受教。
说了这么多,老王爷爷早已口干舌燥。她赶紧奉上茶来,以手为扇轻轻为老王爷扇着。老王爷润完了嗓,开口问道:“记住了吗?能复述一便否?”
拾彩点了点头,小步绕着花园转了一圈,每到一种花面前便停下来,略一思忖便开口道出了它的名字、习性和修剪方法。老王爷满意的拍了拍手,夸赞道:“小丫头记性不错!”
拾彩得意的笑了笑。
老王爷歇息完毕,又闲不住的蹲下身来轻轻整理一株万寿菊。待日上三竿,他突然对着满园的花儿落寞一叹,目光落在悠远的前方,声音有说不出的沧桑。
“果然是老了啊!年轻时心比天高,只盼有朝一日一战成名,谁曾想我这拿惯兵器的双手,老来却用来侍奉花草……唉,世事难料啊!”
拾彩见老王爷神情哀伤,歪着脑袋想了想,觉得就这么一言不发好像不太好,于是嘻嘻一笑,凑到他面前安慰道:
“王爷,这人的一生不就是从冒冒失失走向成熟稳重的嘛!年轻时太着痕迹,好高骛远,只盼建功立业,名扬天下;老来回顾一生,发现故梦未成,功名未就,心里难免会有有落差啊。所以说,王爷侍弄花草,不是豪情折耗,而是以‘知足常乐,向死而生’自我安慰,不致余生太过寂寥,在小的看来这可是大智慧呀!”
老王爷哈哈大笑,点着拾彩脑袋说道:“你这丫头,马屁拍的甚好,脑袋也灵光,哪个院子的?来我松园不来?”
李知荀闻笑声而来,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听着老王爷跟拾彩讲解养花之道。
恍惚间他想起小时候母亲也跟他和沉弯讲过。
他小时候喜静,记性也好,听的认真,母亲讲了一便就能记住,偏偏沉弯好动,听的不耐烦,总是气的母亲罚她抄家规。不过最后这惩罚都落在了他身。
每当沉弯可怜兮兮的拿着毛笔提着家训来找他时,他都不忍心拒绝。
听见老王爷在讨要拾彩时,李知荀才渐渐回过神来,换上一副轻松的口气,连忙进门插嘴道:“父王,可不带你这样的,这可是我的丫头!”
老王爷哼了一声,眼睛一斜,胡子抖了三抖,阴阳怪气的问道:“如何?你的丫头我使唤不得?”
李知荀见老王爷要发威,赶忙笑着赔罪:“使得使得,我这就给您安排。”
于是,拾彩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被安排到松园去了,另外还充当着李知荀的贴身丫鬟。
依旧是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位置,既不伺候人也不干粗活,偶有大小俩王爷来了兴致,唤她去花园聊聊天亦或打牌喝酒,日子就这么无惊无险平平静静的溜走了大半年,而她也荣升为老王爷的牌友和小王爷的酒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