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样才能出名?呢?
唐荼荼列了个表,左栏里列自己现有的人?脉,右栏里列自己的能力。
想了半天,她把华琼写到了左边栏里。娘是当下唯一会帮她、且有能力帮她的人?了。
而自己,就这么一身闹着玩儿似的力气,还有画图的本事?,眼下都没什么用处。
爹是个五品官,哥哥还只是个举人?,能不能出名?是很久以后的事?。
枯坐了半个时辰,唐荼荼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来,只好爬床上慢慢想。
三更的梆子敲响了,打更声顺着坊道从东向西去?了,悠悠飘入万家。
好不容易攒出点睡意来,迷迷糊糊时,唐荼荼脑子里忽然?窜出来不久前的一个场景。
她想起在傅九两?的画舫上鉴宝的那一夜,华琼问她的一句话:荼荼想做天下闻名?的巨贾吗?
彼时唐荼荼迷迷惑惑答了个“不知道”,这会儿恨不得敲自己一个爆栗!
巨贾是什么?是豪商——小?富有钱,中富有人?脉,巨富最出名?呀!
睡意骤然?被敲散,唐荼荼立刻清醒了,爬起来翻开那计划册重新写。
听娘说,做生意都是利滚利的,尤其是刚开始本钱少的时候,生意做得好了,一年本钱就能翻个三五倍。
唐荼荼没敢按三五倍算,她知道自己毫无做生意的头脑,没敢好高骛远,只敢按一年一倍翻利去?算。
——第一年,本钱52两?,翻一倍,变成104两?。
——第二年,再翻一倍,变成208两?。
如果是十年,2的十次方,本钱就会变成……
五万三千多两?!
嚯,了不得啊,五万多两?足够走遍全盛朝,把每个省翻一遍了。
她咬着毛笔尾巴思索:要是十年就能赚这么多钱,姥爷发家四十来年……
她不知道姥爷当初的本钱,只不甚严密地取了几个约数,按她娘随口说的那句“一年翻个三倍”算,估摸着数儿,算了四十年的。
算到一半,数太大?了,唐荼荼又觉算得不对:家业大?了,怎可?能还是三倍的翻利?连忙把三倍变成一倍半。
可?饶是每年一倍半的利,四十年,累积的财富价值也变成天文数字了。
——几亿两??!
唐荼荼愣愣望着这串长?长?的数字,头脑似被冷风吹了一吹,立刻重新核了一遍。
并无错误。
她对着这一连串数字,手上似握了棉花,横竖都写不直了。
今年三月,爹说户部核总出来的去?年全年国库收入,是多少来着?
姥爷家里,是快要富可?敌城了么……
不不不!也不能这么算,还要刨去?日常花用,还有经?营成本,打点关系,各种零碎开支,生意有赚就有赔,再算几年赔钱的进?去?。
可?唐荼荼一砍再砍,这个数字也只变小?了一点点。
这长?度占了半张纸的数字,昭示着华家可?能远远不止她想象中的那样富。
光铺子占了两?条街,又卖香料又卖皮草,自己养着商队走南闯北;京城庄子好几座,账房先生十多个;家里的租子要用箱子去?收……
还有画舫上神神秘秘的王府太监,娘接货时一出手就是一千五百两?,全然?不在意开个闷包会不会赔,好像对随手掏出这么大?笔钱,她习以为常……
连那买了片地想建宅、官府觉得太大?违了规制、退一步修了个免费公园的句老爷,也是华家的生意伙伴……
唐荼荼没敢接着往下想。
把写满了数儿的这张纸连撕带团,还不放心,在脸盆里浸成了一团泥,这才敢丢掉。
她虽不敢想,却拿定了主?意。
背靠大?树好乘凉,娘和姥爷家里富贵滔天,又有经?验、有人?脉,她没道理舍近求远。
从商,是成名?与攒人?脉最快的路了。
*
刚入七月,还未出伏,天亮得早。太阳刚露了条金弧,唐家的护院就开始跟着二小?姐绕圈跑步了。
二小?姐领着他们跑了半个月了,从少爷乡试第二天跑开的,半个月下来,护院里连最缺心眼的唐大?虎看见她,都要躲着走。
唐家护院加上家丁统共八人?,全是分家时候从老宅那边带出来的。老太爷识得大?体,知道长?子开宅辟府不易,身边得有熟悉又得力的人?手才行,遂把老宅里得用的护院分出来一半,给了唐老爷。
各个都是五大?三粗的身材,可?惜拳脚功夫稀松,下盘不稳,跑两?圈就东倒西歪的,心肺能力也不足,汗还没怎么出,便各个气喘如牛。
“二小?姐……”唐大?虎喘着粗气喊她。
唐荼荼:“嗯?”
唐大?虎:“咱歇歇吧,奴才跑不动了。”
唐荼荼:“那你?歇着吧,我再跑两?圈。”
话落她还提了提速,一副“就是因为你?们墨迹,我才慢着速度”的样子。
“二小?姐哎。”唐大?虎赶紧快追两?步,从旁侧观察她。
二小?姐只额头上见了点汗。她呼吸吐纳似有奇怪章法,鼻吸嘴呼,大?口吐息,跑了一刻钟,气儿越喘越粗了,呼吸频率却几乎没怎么变。
要不是身板太胖,看上去?是极有韵律美的。
晨光熹微,街门上已经?有了行人?,探头探脑地往他们这一队人?里看:大?姑娘的穿一身灰衣跑步,多稀罕。
——窥伺小?姐芳容,不像样!
唐大?虎骤然?提速两?步,跑在二小?姐前边,挡住了路人?看热闹的目光。
也不敢歇,带着兄弟们咬牙继续跟着跑。累得满嘴腥味之时,总算看见二小?姐在府门前停下来了,哥儿几个一时都有点热泪盈眶。
唐荼荼出了一身汗,泡在木桶里洗了个澡。烧水和准备巾子皂角准备了半个时辰,她洗澡却只花了半炷香的功夫。
福丫从园子里采来的花瓣还没来得及往浴桶里放,小?姐就已经?洗完澡,在擦头发了,留下小?丫头对着一大?桶水发愁。
再一扭头,福丫更发愁:“小?姐,不能这么擦的,多伤头发。”
二小?姐把湿发全披在前边,拿着条布巾抽打,啪啪啪地甩出一片水珠子。
福丫要接过布巾给她擦,她还不乐意,振振有词:“等你?给我擦完、梳通顺,对着几根断发愁一会儿,再抹完发膏发油就到晌午了。我来不及。”
“芳草姐姐教我的,就是这个顺序……”福丫无言以对。
等一切拾掇好了,东市才刚响起辰时钟。唐荼荼背起一只绣袋就走。
芳草抻着懒腰在院子里梳发,见二小?姐步履匆匆出了门,忍不住问福丫:“怎么了这是,二小?姐大?清早的要去?哪儿呀?”
福丫脑子一根筋,芳草一问,她就喜滋滋地答。
“二小?姐说是要随叶先生去?大?奶奶家,学做生意去?!让我帮忙瞒着老爷夫人?,等以后赚了钱,就给我涨月钱!”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一更噢,我缓一缓,日六好催肝……
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孔子。
意为“君子待人应该彬彬有礼,不能态度粗暴,也不能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