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花音握住花夕的肩头,“和养花相似,种子一旦埋下,目的便是开花结果。奴婢很同情夫人,你本无须参与其中。夫人今日也会好好伺候魔门的门主,对么?”
“你怎么晓得那魔头会来找我?”花夕目光冷冷地看着花音,“花音,你又究竟是谁?”
“老爷特意‘激怒’过那位魔尊。奴婢是谁?”花音贴近花夕,嗓音魅惑地低语,“奴婢就是那朵不可说的花。”红线俏皮地绕上她的指间,花夕望着那根红线,鬼使神差地用手指拨动红弦。
“你能看见?”花音露出几许错愕。这红线来自那人的血。花音原本无法使用红线,可她的体内流着那人的血。但为何既不是养花人,也非花魔的花夕,能看见她的红线?
“我不应该看见吗?”花夕困惑地抬眸,凝着花音若有所思地感慨,“红线在人界是结缘的线。”
“红线在人界是结缘的线。”花音重复着花夕的话,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令花音霎时间红了眼眶,“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夫人你……”
花音忽然止住话匣,她瞟了瞟窗外,黯下眸色,转而改口道:“夫人,那奴婢先去为你准备早膳了。”语罢,她步履匆匆地退出屋子。
花夕还未反应过来,就教人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扭头,望见紫钰邪魅的魔颜,花夕恍然。怪不得花音突然离开。
“今天怎么这么乖?不反抗了?”紫钰握着她的纤手,轻咬她的蔻丹。
花夕的脑海填满着花音方才说的话。她是毒饵,喂给眼前人的毒。花音的坦白,让她有过片刻的无所适从。
然而,她对这个魔头的恨意也是一天一天积攒。可原来她没能力伤害他。
如今,她有了。她勾起讽刺的淡笑。可能还真被他说对了,她唯一派的上用场的,就是这副身躯。
花夕回过身,主动地揽住紫钰的肩颈。她的异常反应,让他心生疑窦。
“这么积极?”他挑眉地凝视她。
“不好么?”她巧笑嫣然地倚靠向他的臂弯,“既然无法反抗,我自然要选一个你好,我也好的方式。”纤指爬上他的胳膊,至胸膛,在上头轻轻打转。
“贱人,别和本尊耍花招。”他捉住她的胳膊,掰离她宛如水蛇的娇身,“本尊不吃这套。”
“那你吃什么?”她不恼反笑地轻点他的绛唇,“我给你。”
闻言,紫眸变深,他箍住她的腰肢,将她一把拉近:“本尊想吃的不是你。”
“是吗?奴家看这半年你吃得挺满意的。”她毫不客气地回击。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他难得噙着笑,“这才是你的本性。”
“对,我压根就不喜欢你,不止不喜欢,还恨极了。”她索性撂明了,“放开我。”挣扎了几下,她仍被牢牢固定在他怀里。
“你不是不想要我?那还不放手!”水眸瞪着他,她娇嗔道,“干嘛不放开我?”
“本尊改主意了!”话甫落,紫影笼罩住柔弱的她。蘸着水雾的视线,投向氤氲的空气,迷离恍惚的双眼倒映着稀薄的晨曦。她犹然记起,那个瘦高的男子,静静地问她:“妞儿,和我走吗?”
花音坐在石凳上,默默地凝望着杂草丛间不起眼的白花。
天生带毒的魔花,不长在魔界,而是开在了仙界。没有人愿意养育禁忌之花,从她有记忆起便无人敢接近自己。只有那个人,毫不引以为地围着她转悠。
“你不厌恶我?”那时的她仍是小小的一株花,她故作凶恶地挥舞花藤,企图吓退对方,“别假惺惺了,还是说你就喜欢刺激?”
对方奇怪地回望她:“我都还没接触过你,为什么要厌恶你?如果你想要我讨厌你,你首先要给我靠近你的机会吧?”
她被堵得哑口无言,而后那人几乎天天来她面前报道,不是谈论天气等无关痛痒的闲话,就是给她带来仙母的仙露。那是能够给予世间万物生长与复苏的秘之水。取得方法不明,但那个人却十分平常地用仙露浇灌她。
即便她不情愿,那人自作主张地成了她的养花人。
待到她修炼出人身时,那人又说:“幻化成姑娘吧,这样我可以给你做好多好多羽衣霓裳。”
这家伙真是完全不考虑她的想法,私自决定了她的性别。更可气的是她自己,耳濡目染中越来越像那人。
后来她才知晓那人的真身,是那般的高高在上。那人不是她可以碰触,企及的存在。
可她清楚时,一切都晚了。
“红线。”她呢喃地盯住那人四周流转的线,“真美。”
对方佯装惊讶地掩嘴:“你还是第一次夸我呢!”
“谁夸你了。”她别过脸,两颊微红。
“这红线,在人间可是结缘的线。”那人说着这话时,俯瞰着金色的云海,神情是那么专注。
那一日,滔天火海里,她想将那人拉出去,可那人却执意不肯走。
“为什么?为什么不走?”她不懂不明白那人的选择,那家伙不是一向以己为中心,可生死关头,为何考虑起别人了?她怀抱着奄奄一息的那人,只觉得心口闷痛难当。
艳红的血从那人的唇瓣淌落,化成丝丝红线流入她的周身,沁入她的雪肤:“我的红线给你,快离开这吧。”
“我不走!你是我的养花人,我要和你在一起!”她拼命地摇头,却阻止不了传送阵的开启。
那人微愣,虚弱地笑道:“你明明总嫌弃我,原来你接受我了。”
“我不要你死。”泪水滴在那人的红线里,融成一体。但她还是被送了出来,在无尽的火焰吞向她和那人之前。
仿若失去重心,她跌坐在孤寒的琼楼台之上,底下是翻涌交织的天火与炼狱之火,永世不灭。
“仙母大人,这儿太危险了,你快和我们回去吧,天君正到处找你呢!”小仙围聚向空洞无神的她。
“仙母?”低首,属于那人的红线在她的掌心温柔地盘旋而起。
“仙母大人,你没事吧?别让这火波及到你,我们赶紧去天君那儿!”小仙们忧心忡忡地想要前往天君处求得庇护。
推搡走众仙的她,发疯似的仰天大笑,硬生生地扯断手里的红线。
但她终究还是变成了那人。
“这就是你的期冀吗?”从回忆里走出,花音弯腰摘下那朵小白花,“使我成为你,代替你,活下去么?”
白花在她手中凋零,她扬起一抹冷酷的笑:“我会代替你去爱,去恨。逼死你的他,我绝不放过!你等着,我马上送他来见你。”
远处,一道修长的人影背对着晨光,悄无声息地步向立于庭院中的她。
“办妥了吗?”她抬首,瞧向漠然如雪,一身青衣的他,笑容满面地招呼,“奴婢的好老爷。”
树影婆娑间,清俊的容颜,冷淡的眸光,覆盖着一层浓郁的墨色。
金丝流泻,墨青微微颔首,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倍感惧意的阴寒。
花音踮起脚尖,贴上墨青的凉唇:“再等等。”便能手刃那个魔头!
勾抱他的背,她摊开手掌,支离破碎的白花飘落,沾染一身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