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无语凝噎,掐了掐他的手臂。
抽完一根烟的时间太短暂。
我掐灭了烟头,大波叔已经做好了两碗粉。
“谢谢叔。”
“慢慢吃。”大波微笑看了看我和他。我便觉着不好意思,低下头,他笑了笑又走了。
“嗯……味道还不错。”
我指指那店铺门口摆着的各色各样的盆,对他说:“你快去弄些酸菜过来,还有,去隔壁桌把剁椒端过来。”
他放下筷子,去了。我凝望着店铺门口,以及门口的街道,形形色色的路人匆匆忙忙,显得这座城市过于喧闹。这时候我对面突然坐着一个人,他鬼鬼祟祟地眺瞩四周,举目四望,就好像做贼的似的。
“小强,你不上课么?”我边吃边说。
黄远强勾了勾嘴角,满脸不情愿,似乎遭了什么不幸一般。
“哥,我哪学得下去啊……我都搞怕了,我再也不跟别人一夜情了。”
这时候顾平川端着两小蝶酸菜过来了,还给了我一瓶剁椒,他打量了下黄远强,问我:“谁啊?”
“大波叔的老二。”继而我又跟黄远强说:“现在学习为重啊,你别想那么多,其实感染者还在少数,你没那么倒霉。”
“我都听说了,我爸妈这两天一直都在讲阿涛叔男朋友的事儿,太恐怖了,上吐下泻的,而且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所以我怕……”
他在我们吃饭的时候说这些,我们自然不好吃下去。顾平川也知道黄远强说的是顾闫,也目光沉重地放下筷子。
“其实艾滋病并不可怕,”我拍拍他的肩膀,“早发现早治疗,若真的是阳性,每天只吃三粒药,寿命还是跟正常人一样,你别太担心了。而且现在你还没去检查呢,一切都还不好说。”
“可是我还是怕。”
“现在知道怕了?做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这些?”我开始数落他。
“我又没有那种意识。”黄远强开始咕哝。
我想有必要要给学生人群普及一下性教育知识了,至少让他们知道艾滋病的严重性。
“你是插入方吧?”
“我早跟你说了,不用说得那么委婉,是的,我是攻……”
“插入方的感染几率要比被插入方的要低很多,但这并不代表感染不了,感染的几率还是很大的。”我说,“不然,你觉得那些被插入方的艾滋病毒从哪来的?”
黄远强说:“哥,我知道错了,现在一切都晚了,做都做了,以后我无论如何都要戴套!”
他说完,我立马捂住他的嘴,看看四方,发现大波和婶子都还在忙碌,于是我睁大眼睛跟他说:“你小声点,一会让你爸妈听到。”
黄远强哭丧着脸,“我现在心里真的很难受,学习一直不在身上,一边想着出柜的事儿,一边想着到底有没有得艾滋病的事儿。哥,我是这么打算的,要是我有艾滋病了,我就跟我爸妈出柜。”
“要是没有呢?”
“等到合适的时候再跟他们说吧。”
“小强,”我握着他的手,黄远强目光如星看着我,“你现在还小,很多东西不一定懂,若是你把一切不幸都看开些,可能你会活得轻松些。人这一辈子,活得轻松真的很不容易。”
黄远强点点头,我又说:“你别想太多了,等合适时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把你心里的秘密藏得深一些,现在重要的是准备高考,知道吗?”
“嗯!”黄远强点头如捣蒜,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顾平川,张大嘴惊讶地跟我说:“他他他他真是你男朋友?”
我看了一眼顾平川,却发现他正专心地吃着粉,“是啊,怎么了?”
“以前你刚搬进那个新房子的时候我还看见了他,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不过之后很多年都没看到了,你俩出了啥事了吗?”
这时候顾平川抬起眼来看我了,显然他放的辣椒太多,辣得唇色通红,不过他并没有要喝水的意思。我抿了抿唇,顾平川却也没有说什么,可能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黄远强看我许久未作答,直接绕过了这个话题,跟我说:“真羡慕你俩,要是我有个男票就好了。”
“瞎说什么呢?”我说,“你现在好好高考,到大学,满大街的男人任你选,你条件又不差,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晚上我们回去的时候,顾闫已经退烧了,但是已经睡着了。
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问阿涛:“你吃过饭了吗?”
阿涛说:“没胃口。”
我又问:“顾闫呢?他吃过没有?”
“喝了点粥。”
我说:“我给你做碗面吧,你将就着吃点。”
阿涛并未阻止,我就去了厨房。我打了两个鸡蛋,放到沸腾的水中,加了点油,之后去切肉。
我一阵阵叹息中,顾平川从我身后抱住我,我放下刀,摸了摸我胸前的手。
“我从来没见你哭过。”我突然说。
他许久未答话,我又重新拿起了菜刀,切了几块肉,把他推开了。
猪肉入了锅,很快就熟透,我加了盐和味精,顾平川才说:“悲伤又不一定需要泪水来表达。”
是啊,表达悲伤的方式有很多种,很多人想我一样掉泪如雨,而有一部分人则是选择沉默,将泪水往心里流。我在想着,若是能捐赠泪腺,我肯定把它捐了。但是在我心里,好像每一滴泪都很宝贵,每一滴泪中似乎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在演绎,但我又大大方方把它们拱手让给尘埃。
“平川,”我叫道,“等顾闫走后,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