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昧的泼冷水只会让宛梨积累怨气,她还需要给予宛梨一些积极方面的引导——
在她做了正确的事情时,汪妗竽得给宛梨一些鼓励,培养她正方向的兴趣,从而渐渐让她回归到一个正常人的状态里。
这些本是宛梨孩提时期,她父母该负的责任,可畸形的家庭、父母之前恶劣的关系导致了宛梨心理教育的缺失。
人并不是每长大一岁就自动获得知识的,如果没有学习,那么直到老死也是个文盲。
宛梨也是如此。
她隐藏起了自己的短板,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她的心理状态的不对劲,也就没有人来为她补习这一门人生重要的课题。
没有学习,那这一门课她永远只能是不及格。
汪妗竽抹了把脸上的水。
在自我保护意识之下,人们会对死亡感到恐惧,可任务里的宛妃死得那样无所畏惧……
汪妗竽垂眸。
她抚上了胸口,那里沾染过宛梨一瞬的眼泪。
宛梨……
她是想妈妈了么……
关掉了淋浴,汪妗竽拉开了门。她站在浴室的镜子之前,沉默地注视自己。
她不认为这是爱情,她和宛梨之前,连友情都不存在。
她们的相识起源于欺骗,纠缠在利益暧昧之间。汪妗竽甚至找不出一种感情能够形容她和宛梨的关系,可有一个词或许十分恰当——
羁绊。
有一股看不见的丝线,松散却复杂地系在了她们之间。
她放不下宛梨,她在那双虐杀时兴奋的眼睛后面,看见了暗无天日、濒临崩溃的绝望。
“说你爱我!说你爱我!”她提着钢管对着男主嘶吼。
「为什么你不爱妈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妈妈……」她望着自己的父亲哭诉。
“这是爱啊,我只是太爱你了。”她抱着伤痕累累的男主温柔低语。
「爸爸,宛梨不想讨厌爸爸……宛梨喜欢爸爸……」她拉着父亲的西装抽噎流涕。
汪妗竽从来没有正常地完成过一单B级以上的任务,哪怕她预先拿到了剧本,她也从来无力改变小世界里的任何事情。
现在,这一份SS级的任务到了她的手里。
对象是真人,没有重来一次的后路,没有后期剪辑为她修饰。
她做了五年的快穿员,五年里的昼夜不休,到头来绝非仅仅是为了去做拆散情侣这种无聊的事情。
这会是汪妗竽这辈子最后一次执行任务。
在真实的世界里,她渴望这一次能够改变世界的一角——和她息息相关的一角。
她再也不想看到,宛梨死去的模样。
这是2020年的上海,这里不是封建的清时皇宫。
她想听到、她要亲耳听到天方夜谭。
……
夜深人静,汪妗竽躺在床上,忽然身后响起了细微的动作。
脚步声朝她而来,很快汪妗竽的被子被掀起了一角,带着温热的身体贴上了她的后背。
“娘娘……”宛梨伸手,环住了她的腰。
这一声呼唤意味深长,像是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她从后面环着汪贵妃,对她倾诉未来的迷惘。
如今的宛梨,又在迷惘什么……
“你会辞职么。”半晌,她问。
“找到比现在更好的工作后,应该会。”汪妗竽没有转身,她背对着宛梨答道,“买房子、养老人,现在钱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喔……”
她不说话了。
沉闷了一会儿,宛梨把鼻尖贴在了汪妗竽的背上,慢慢地上下游移。
“前辈,你不生气么……我强吻了你。”她以为汪妗竽会反抗、会在挣脱之后离开这里。
“那也算吻?”声音带了两分嘲讽的笑意。
但是汪妗竽转过了身,她不再是汪贵妃,她面对了宛梨,闭着眼睛贴上了宛梨的额头。
“你对吻有什么误解,刚才那样只是一只巨型犬在乱舔而已。”
“又没有人给宛梨练习过,第一次能做到这样,前辈应该表扬宛梨才对!”
“你就是受的表扬太多了才会变得那么任性。”
戛然而止,又是一阵沉闷。
“前辈,过年你要回家吗。”
汪妗竽胸前的衣襟被抓住了,力道不大,她随时可以挣开。
“是啊。”她颔首,“一年了,总要回家看看。”
在第三次沉闷到来之前,汪妗竽睁开了眼睛,她对上了宛梨的眼,伸手摘下了抓住她衣襟的手,随后同其交握。
“春节过后,我打算在上海买房,存款不够,贷款利息又大。”
她的五指插.进了宛梨的指缝,“赞助我一点钱吧,宛总,我给你留一半的地盘。”
宛梨呼吸一滞,她猛地抬头,不可思议地去看汪妗竽。
女人修长的五指牢牢地和她交缠,汪妗竽垂眸,唇角有了宛梨鲜少见到的温柔——
不,亦或许她早就见到了,从汪贵妃到汪妗竽,正是这份温柔深深将她吸引。
“二十多岁了,都是被称作‘总’的人了,还跟别人玩妈妈宝宝的游戏,你不觉得幼稚,我可没有这种癖好。”
“不许再抓我的衣服了,好好的衬衫全都被你抓皱了。”汪妗竽收紧了手指,她贴着宛梨的额心,“想要碰我,牵手就够了。”
过去的事情,再顶级的快穿员也无法改变;
但当下和未来都取决于她此时的行动。
这最后一份任务,她既然接下,往后余生便是不死不休。
没有人永远活在黑夜里,极地之处,也有夏季。黑夜永远只是时间里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将由太阳主宰整个天空。
二十岁,以后的太阳还多得是。
不急。
天亮之前,有沙哑的颤音响起。
她答:“嗯……”
——
《狐媚惑主》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