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钰将烟拿得远了些,她给硫潋腾出了动作的空间。
底下的丝竹声、吟唱声、男人女人嬉笑怒骂声融合一起,混成了一股靡靡之音,上方的花灯色彩斑斓,晃人心神。
这是极乐之地,是风花雪月久驻之乡,连空中的气味都带着醉人的梦幻。
这里不需要什么洁白清冷的月光,这里只需要笙歌,只需要挥金如土,只需要放荡风流。
一直到了月中,一楼的人渐渐散去,或是回家,或是进了二楼。伴袖楼是青.楼,也是妓.院。
绯钰喘息着,她的妆容有些花了,眼上的铜黛被溢出的泪雾晕开了一些,将眼拉得愈开,显得妖魅。
硫潋替她理好衣衫,见绯钰手上绵软无力,拿着的烟杆都在轻轻地颤抖,于是她将烟杆接过,深吸一口后,哺给绯钰。
绯钰爱烟,她能用最差的胭脂,但烟一定要好。
楼梯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硫潋立即回眸,余光见到来人是凉环后才又将注意力移回绯钰身上。
绯钰闭了闭眼,让勾着她舌尖的硫潋退开。
凉环从楼梯处上来,往里走了几步,站在了绯钰跟前。她对这情景并不大惊小怪,娴静地屈膝行礼,唤了一声,“绯钰姐姐。”
绯钰侧过身来,正视了凉环,“还不睡觉?”
她休息够了,从硫潋手中将烟杆抽出,接着拍了拍硫潋的侧脸,对方了然,当即跪了下来,对一旁还站在的凉环丝毫不在意,面色如常地撩起了绯钰的裙摆,随后松手仰头,将自己置于层层叠叠的华裙之内。
“刚刚散席,怕白日见不到姐姐,赶着过来。”凉环面上终于有了点羞赧,她只是妓,还是处子之身。
久在伴袖楼之中,亲吻暧昧她见得多了,可这般赤.裸裸的举止,就算是她也觉得面红耳赤。
可绯钰并不尴尬,她是娼出身,从不在意规矩。
“唔……”倏地,她仰头,双眉似喜似愁地一蹙,接着靠着栏杆,含住了烟嘴。
“说吧,什么事儿。”
凉环尽量不去乱看,她低着头道,“绯钰姐姐,我这次来是打算辞行的。”
“我年纪也不小了,再留着也无多用。”她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奉上,“当初是绯钰姐姐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这是我一半的家当,多谢姐姐这些年的照顾。”
“不够。”熟料绯钰接都不接。
凉环微怔,“姐姐?”
绯钰吐出一缕白烟,“八年了,我供你吃供你穿,给你请最好的先生,如今你出落出来了,成了杭州城内赫赫有名的女校书,整个江南的文人墨客都想见你,”那烟杆点了点凉环手中的锦囊,“这么点钱就想打发我?”
“那、那我再多加…”
“我怕你拿不出来。”绯钰打断了她的话,“老实待着,再过个三年五载,等你这幅好嗓子唱坏了,我再考虑考虑扔了你。”
说罢,她腰肢一扭,裙下的硫潋很快站了出来,替她理好裙摆。
女子一手执烟,白皙的双脚踩着木屐,娉娉婷婷地朝走廊深处而去,没有多留一句话,只有艳丽的红裙在地上拖出些许长痕,无情得很。
硫潋瞥了愣怔的凉环一眼,对方无措地望向了她。
“我……”她双眼微红,开口就是沙哑的声音。
那番话太过冷血,让人寒心。
“不要逃跑。”硫潋只给了一句警告,接着同样转身,追上了前方的绯钰。
凉环低头,她收回了呈递锦囊的手,咬着唇,牙齿在唇瓣上印出了深痕。
不,她才不会在这里待一辈子,她要走,她要跟着临郎去长安,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